/br> 仅有的动作是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 洛阳东宫里乔木多,炽日盛,已有早生的夏虫开始低鸣。殿宇内却一片静谧如水。 帐帘未落的榻子上,簪缨闭上眼睛。也是奇怪,她原本不困的,可在卫觎一下下的拍抚中,困意逐渐袭来。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恍惚听见耳边人轻道:“阿奴会不会不喜欢这里?” 卫觎看着安然窝在他怀里的人,眸底流动着一汪深水。 他对皇宫的执念说不上深,他长姊便是死于宫闱,这是卫觎心里永远的痛。他更没忘记,阿奴从前在宫廷中经历过的事情。 可形势使然,他脱不开这局棋,也不可能让他人执子,摆布他的命运。 他此前一直放任簪缨高飞,让她大展抱负,为的便是今日与她在这九天阊阖携手比肩。但当他真的将她接入这深宫,又总怀疑阿奴在这里的笑容还不及在外头来得自在快意。 他怕拘束了她,怕这天底下最高的一个位置,仍不是她最好的命。 “嗯?”簪缨眼睛都未睁,哝声细语,“或许大司马更倾向于定都长安?” 她连困着玩笑时都带有一种高屋建瓴的审度。 她已经设想得很远了。 像峙守在汹湍激流中心的一方磐石给了他一个答案,卫觎的眉心一下子松驰下来。 他忍不住刮她的鼻梁,低笑提醒,“长安还没打下来。” “你信重义兄,我也信他。”簪缨闭着眼轻道。 她不是听不懂卫觎的言下之意。 她也曾以为,她此生最厌恶之地莫过于皇宫,在重生之初,她千方百计想逃离的就是那里。 但那种孤注一掷的心境,早已成为过去。 她想,一颗勇者的心应当是靡刃万物而不屈,在哪里丢掉了东西,便在哪里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让这里入主他人,她岂甘心。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观白,不必担心,我很乐意。” 天大地大,玩山乐水,固然轻松,但她更想要亲手执掌山河,植树成蹊,澄清宇内,还天下一个太平世道。 虎牢关那夜的星汉灿烂,在低处是看不到的,那是观白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 * 西阁,案几邻列,卷宗堆积。 这间由原先的藏书馆临时改成的议阁敞着四扇雕花门,手携卷册的文掾进出不断。 靠近门边分出来的一间小阁子里,杜掌柜带领唐氏的四五个大查柜,正在手指如飞地拨弄算盘。 徐寔在杜掌柜到达中京后,如虎添翼,立刻将统计皇宫宝库的重任托付于他。 杜防风如今暂任少府之职,统管皇家财库,摇身一变成了京官。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算的还是自家账,自然尽心尽力。 再往里,一头华发的男子背对阁门,逆着洒进门槛的阳光,那袭淡紫柿蒂纹袍上的白分外刺眼。 傅则安与沈阶两案并成一案,相对跽坐,中间隔着的是高摞成山的北朝户部黄册。 进入宫省后这二人被卫崔嵬分配主理的便是此事,傅则安翻着籍册感叹,“北朝人口多过南朝五倍不止,原不是虚言。” “人多也不见得打得赢仗,尾大不掉,弊端更甚。” 沈阶平淡低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闻声不见人。“当务之急需先行土断,重查户籍,搜寻遗薮,安民田里。”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傅则安道,“你切急务实之心可以理解,但北边的并翼幽三州还未完全平定,还是先将能作依凭的黄册整理出来,待南北战事平定了再论。” 相隔一张案几之外,徐寔听了几句他们的议论,拿起杯子不慌不忙地呷茶喝。 座旁是北府军中另两位军师,陆瀚、房璇右,正对着一张军事图推演着荆襄之地的攻防。 二人见徐先生如此闲适,不禁无奈:“先生莫躲懒了,依您之见,这长江水军如何破势?” “打了好些年仗,好不容易喘口气,还不容许我偷会懒?”徐寔随口道,眺目望着窗外金璨的阳光,眯起眼睛。 “只怕夏季长江要涨潮了……” 正在这时,东宫寝殿那边的亲卫进阁来报:“禀先生,大将军的话,他与唐娘子半个时辰后至。” 徐寔愣了一下,心领神会,干干咳道:“知道了。” 三日都等过,也不差这一会功夫。 只是主公这贪欢的劲……葛神医不拦着,卫老先生不知真相,唐娘子还纵着,这真能行吗? 也是凑巧,亲卫前脚刚走,劭晖阁
144. 第 144 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