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署前厅,李源已披挂齐整,端坐在曾经马希萼、刘言等人发号施令的位置上,并严肃地将朝廷准许扩军五万的旨意传达给了在场众人,又命军器监丞胡贵当堂汇报了近期的成果,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随后李源又宣布了自己即将动身返京的消息,并任命刘江生为武平留后、节制诸军事。 “诸位,本帅今日便赶赴金陵迎亲,由亲从都指挥使林嗣昌领一千轻骑随行,其余诸将各安其职。本帅不在朗州时,尔等务必督促武平治下州县加固城防,日夜巡守,不可掉以轻心!大小军政事宜以刘副帅之命是从!若有紧急军务需呈本帅决断,可尽皆报于许长史,他自会传信与我!” 刘江生领着众将连忙齐齐躬身道:“末将遵命!” 临行前,李源又朝刘江生嘱咐道:“天印山的兵马估计明日便到,商船将于沅水渡口靠岸,届时令乌木率众从北门入城即可。许先生都已准备妥当......” 此行是为迎亲,于是从朗州出发后,李源便丝毫不敢耽搁,一路领着轻骑飞快地驰骋在官道上。过了洞庭湖,向北转道君山,过了岳州再沿汉水东进,于五日后便顺利进了鄂州境内。原本计划在鄂州歇息一晚,次日众人再乘上此处龙安军(水军)的战船顺江而下,便能提早数日抵达金陵。 然而在黄昏时分抵达鄂州城下时,李源却看到了一番令人震惊的场景。城门此时严实地紧闭着,一大批毫无秩序的溃兵,正乱糟糟地聚集在南门外,隔着护城河不断地叫喊。 几面写着“唐”字的军旗已被丢弃,任人践踏,而兵刃也歪歪扭扭地随手扔在地上,衣甲不整,神情惊慌,这般狼藉已毫无军容可言。而城上的唐军士兵却视若无睹,不开城却也不驱逐。 要知道,这鄂州城可是出了名的南唐军事重镇,名将刘仁瞻的武昌节度治所,怎会放纵一群溃兵在城外哭嚎? 此时一旁的林嗣昌紧张地低声道:“大帅,鄂州可是我大唐腹地,素来安宁,怎会有乱兵聚集?而鄂州城也并无动静,实在诡异。要不末将领兵上前打探打探?” 李源紧皱着眉头,应允道:“去吧!” 片刻后,正待李源在马上闭目凝神时,林嗣昌已经命人将几名溃兵,径直带到了跟前。 林嗣昌瞠目斥道:“这位是我大唐武平节度使李大帅,尔等还不赶快见礼?” 不知这些溃兵们近日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已如惊弓之鸟一般,闻言便扑通几声挨个跪下,继而这些堂堂七尺大汉竟嚎啕大哭起来。 李源狐疑不已,接着冷冷地发话道:“我唐军儿郎岂能作女儿态?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何事,快与本帅从实说来!” 为首的一个大汉,红着眼眶颤声道:“回大帅的话,我等都是光州刺史张绍的兵,前日寿州告急,我等便随张刺史前往救援,谁料却在决水遭遇了埋伏,张刺史和都监张承翰都已殉国了......” 李源即刻怒声道:“胡言乱语!寿州乃我大唐北方重镇,驻守着清淮、卫圣两军足足五万人,怎会有失?” 说到此处,内心却不禁忐忑了起来,此时北伐大军应该仍在周国境内鏖战,而掐指一算燕王李弘冀率军北上救援也有半月了,难道是尽数战败,周军乘胜进攻寿州了? 事出紧急,李源连忙问道:“可是周军在围攻寿州城?” 这大汉惶恐道:“大帅,小人实在不知!当日张刺史并无多言,接到寿州告急的消息后,便率领我等出城了!决水一战,敌军所亮旗号我等也从未见过!” 这就蹊跷了,周军向以中原王师自诩,而且对付一帮南唐州兵,哪用得着遮掩旗号? 此时李源越想越迷惑,北伐大军皆是精锐之师,就算先前惨败,如今加上燕王新援,至少也有十万兵马,就算周军大获全胜,伤亡也定然不小,以郭威向来谨慎的性子,至少也该下令休整一段时日。 况且郭威此时正在兖州亲征慕容彦超,胜负不分已有数月,难以脱身,分兵南下退敌已是吃力,哪有精力再反攻南唐州府?难不成是干儿子柴荣附体了? 李源不禁开始用质疑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些溃兵来,摇头道:“不对,光州距寿州足足五百多里,纵使寿州告急,也定然会向就近的庐州、濠州求援,那里还有两支禁军!为何偏偏舍近求远,跑到你们光州去?” 林嗣昌“唰”地一声拔出佩剑,径直架在那大汉脖颈处,斥骂道:“尔等仓皇鼠辈,安敢欺瞒大帅?!说,到底是何居心!” 寒芒目光可及,大汉咽了咽口水,连忙俯首道:“大帅,小人句句属实啊!我等在溃逃之时,又遭遇了刘仁瞻刘大帅前来救援的兵马,而刘大帅又命我们前来鄂州城求援!此后小人便无从知晓了!” 这下李源心中犯了难,听这大汉所言,倒是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