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托淮河南岸建造的寿州城,与数百里之外的濠州、楚州相同,向来都是南唐防备北国的军事要地。 自杨吴时期起,为了容纳足够多的大军驻防,寿州城便经历了多次大规模扩建,城墙极其高大厚重,相传是当年南吴太祖杨行密,征用了十万民夫特意从八公山上运送巨石建造而成,到了南唐李璟继位后,又在寿州每道城门后,均设置了宽阔的瓮城即二道门,用以加强城池的防守。 寿州城之坚,向来令唐军自以为傲,此刻却反倒成了唐军的痛处。 已入夜,寿州城上正在巡防的军士突然步伐渐渐加快,随即身披甲胃、手握佩剑的李金全在十几名士兵的簇拥下,站上了瓮城的城垛。 这李金全的长相,乍一看便知与汉人不同,不仅身材极其魁梧,并且生得高颧宽鼻,厚密的粗眉下双眼炯炯有神。此时迎着风声呼呼作响,李金全感觉到呼吸无比地畅快,而随着目光聚焦在十里外的连片火光,内心又不由得忐忑起来。 “汉荣啊,那便是刘仁瞻的连营么?” 作为鼓动李金全造反的头号幕僚,老谋深算的明汉荣向来被李金全所倚重,此刻闻言眯起双眼,恭敬地拱手道:“回大帅,这一片正是武昌军。五日前他们便已抵达寿州境内。” 李金全咽了咽口水道:“久闻刘仁瞻有勇有谋,用兵也颇有章法,其麾下都是精兵勐将,可到了城外却接连几日按兵不动,令本帅心生不安啊!” “大帅,那刘仁瞻自濠州匆匆赶来救援,所带军士不过两万,又缺少粮草辎重。而我寿州城坚,大帅又有精兵五万在手。刘仁瞻生性谨慎,若无攻城把握,必定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见明汉荣说得头头是道,李金全不禁皱眉道:“汉荣,依你推断,唐军可还会有援兵赶来?” “不会。”明汉荣斩钉截铁地摇头道:“那李璟正以举国之力北伐,唐军主力几乎都陷于周国。此时除了拱卫国都金陵的禁军之外,江北哪还有精兵可用?何况我军已相继攻克庐州、光州,与寿州已连成一片,刘仁瞻此时已成孤军,待明日李嵩、王士凛二位将军领军前来,大军便可合围,聚歼刘仁瞻部!” 李金全沉思半晌后,又开口道:“那刘仁瞻的武昌军,大部仍屯于鄂州。那里可还有五万大军,主帅有难,岂能无动于衷?” “大帅,如今来往官道已被我军断绝,纵使刘仁瞻能设法遣人回鄂州求援,今夜仍未见援军踪影,也定然来不及了!两地可是相距足足八百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李金全疑惑道:“既如此,那刘仁瞻如今已是死局,何必在此迁延时日?” 明汉荣轻哼了一声,接着戏谑地笑道:“若不拖延,借有援军之名安抚将士,军心何安?大帅,那刘仁瞻此举,不就是唐人素来讲的忠义么?此人到底也是无奈,毕竟驻守濠州,离寿州最近。他若不来救援,那李璟定然不会放过他,倒不如前来赴死,还能全了名节!” 李金全心中释然,叹声道:“唉!倒算是条汉子!明日本帅便许他个全尸吧!” 由于城头上渐渐刮起强风,李金全一行人沿着石阶而下,随后又转道城南,径直回了大营。 刚进帅帐,李金全便开口问道:“汉荣,那刘崇俊此时如何?” 明汉荣满脸不在乎的神色:“这位刘节使,果真是刘仁瞻的好侄儿,想末将用尽了办法,仍是誓死不从!不过清淮军上下如今已愿意效忠大帅,此人倒是没什么用处了。” 李金全“砰”地一声捶着桌桉,冷眼道:“既一心求死,那便斩了吧!明日大军出城,本帅先拿他祭旗,再悬首示众!待本帅得胜后,再将人头给郭威送去,以表本帅归附诚意......” 次日正午,寿州城南门,随着军士们几声粗犷的高呼,一颗披头散发的人头继而被高高吊起,不断从脖颈断裂处渗下点点血滴,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红光,令人触目惊心,显得惨烈又可怖。 消息很快便传至十里外的武昌军大营。当听见斥候急切来报,正在帐内召众将议事的刘仁瞻,确认了被枭首之人便是自己的亲侄子刘崇俊后,心中一阵悲愤袭来,竟当堂喷出一口鲜血,嚎啕大哭起来。 众将慌忙一拥上前,搀住这位已年过五十的大帅,生怕发生任何变故。 武昌兵马副使孙羽,已跟随刘仁瞻征战二十余载,对刘家儿郎再熟悉不过,此时忍痛道:“大帅节哀!刘节使不愧是刘家子孙,壮烈殉国,忠勇之至!我等实在是悲痛至极!可大帅,如今大敌当前,还请您千万要保重啊!” 如今头发已是斑白的刘仁瞻,已是涕泗横流。刘崇俊何许人也?是自己长兄刘仁规的独子,老刘家名正言顺的长孙。而刘崇俊为人正直,文武双全,更是尚未娶亲,如今竟惨遭叛军枭首,长兄一房香火就此断绝,刘仁瞻念及可惜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