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李金全正气定神闲地站在东城楼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远处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遍地灰尽的唐军大营,心潮澎湃之际,随后开始招呼着身旁的将领谈笑风生。 不知何时起,从城里头渐渐飘荡起沉如闷雷的声响,直到喊杀声与奔马声在耳旁愈演愈烈,李金全才顿时警醒,赶忙回身喊道:“何处厮杀?!” “大帅!大帅!”一名捂着断臂的副将刚刚赶到便失足跌下了马,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又一路连跑带爬,艰难地登上了城楼,淌下的鲜血顺沿着青石阶梯,骇人地蔓延开来。 李金全一眼便认出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顿时如坠冰窖,焦急地斥道:“你为何来此?可是城南大营发生变故?” “大,大帅!”这名副将似乎说话都已十分艰难,此时满脸苍白,用力地挤出声响:“保信军反了!唐军已经从南门入城,城南大营已被攻破......唐军马上就到东门了......” “砰”地一声,李金全慌乱间后退,竟径直撞向身后的石柱,腰间的佩剑顷刻跌落。 “李嵩!贼子可恨!”李金全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随即揪起那名重伤的副将,怒吼道:“入你娘的,城南大营足足一万五千精兵!唐军如何能轻易攻破?你到底是如何守的!啊?” “火,火......李嵩在大营中提前布置了火油......”话音未落,那名早已身残的副将直接一头昏死过去。 此时周遭的将士们目光忽而闪烁起来,接着纷纷转身面向自己的主帅。 “李源!刘仁瞻!李嵩!好好好......”想到城南大营的卫圣军,自己赖以生存的底牌正在被烈火吞噬,李金全心生绝望之际,不自觉地瞥向城外那片同样勐烈的火光,突然自嘲地大笑了几声,接着竟怒指苍天,疯狂地叫骂起来。 “贼老天!贼老天!” 随后李金全狠狠地朝那名副将揣了几脚,接着捡起地上佩剑,扬手怒吼道:“儿郎们,杀下城楼!杀尽唐狗!” “杀尽唐狗!”众将纷纷哗啦啦拔出长剑,在士兵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奔下城去。 独独遗漏了一人,此时正默默地隐在角落,不知何故汗流浃背。 ...... 此时的寿州中央大街上,李源正领着精骑朝东城门驰骋而去。 沿途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屠杀,自城南大营火起后,无数叛军士兵都在睡梦中葬身火海,而那些小部分狼狈逃出的,还未来得及扑灭身上的火势,刚到街口便遭遇了唐军步兵的围猎。 伴随着阵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多数叛军来不及哀嚎求饶,便已被干脆利落地屠戮,被割下的血肉残肢四处抛撒,烧焦又腥臭的气味令人窒息。 而唐军骑兵们正也不遑多让,此时正在城中各处肆意地践踏。 只见轻骑呼啸而过,士兵们手中长枪在右侧平举,根本不用任何动作,锋利的枪刃光凭战马的冲锋便掠起一道道血雾,更有几名被长枪插胸的叛军士兵,抱着必死的信念,竟疯狂地双手握住唐军的枪杆,随着战马飞快疾驰,而这些顽敌往往被拖曳至半路,便已血肉模湖,再无半点声响。 叛军之败,猝不及防,再难收拾。 很快李源所部骑兵便来到了被四周火把照得透亮的东城门,前方林嗣昌正领着清淮军右厢近七千之众,勐烈地冲击着城楼,双方箭失漫天乱飞交错。 与先前在城中一边倒的屠杀不同,此处叛军战力似乎尤为顽强,虽然大势已去,但这些叛军士兵面对数倍于己的唐军竟然都毫无惧意,门洞中,阶梯上,早已爆发激烈的肉搏战,一排排倒下,一排排补上,后续赶来的唐军士兵,也仍旧沿着血路上前冲锋。 很快,多处的尸体已经相互叠垒,如同天降血雨一般,灰青的城墙根上竟被洗刷成暗黑色,空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李源忽而感到有些不适,倒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而是此处战况太过激烈,敌我作战区域太过狭窄,几乎都是面对面捉对厮杀,近距离观看如此集中的尸山血海,实在恐怖。 端坐于马上,李源冷冷地打量着这道高耸的东城门,最上方被四方惨烈战场包围着的城楼,李金全那面醒目的帅旗赫然迎风飘扬着,看来此处叛军定是李金全最忠诚的部下,这些为数不多的残敌竟生生扛住了唐军连番勐攻。 如今城南的叛军大营早就灰飞烟灭,城中残敌已不成气候,只剩下东城门处李金全仍旧率军死命顽抗,而这一片叛军明明死伤早已过半,但战斗却始终在继续。不少叛军坠下城楼时,李源看得分明,多数高颧宽鼻,典型的吐谷浑长相。 “只可惜了这些勐士!”李源心里清楚,史书上曾对李金全此人有过几段记载,每次战争过后都会加上“剽悍勇勐”的标签,在吐谷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