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节度使府署前厅,当罗二虎火急火燎地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闯入时,李源连同在场的武平众将即刻站起身来,听着这大黑汉子骂骂咧咧地描述起后院的情形,心中愤怒至极却又暗自庆幸起来,到底郑王与周行逢的诡计没有得逞。 惊险的闹剧算是告一段落,此时到了清算的时候,李源没有时间与这位结义兄弟叙旧言欢,只是带着感激的目光重重地拍了拍这道憨实的肩膀,便回座上位。 今日武平文武官员齐聚,原本应是一起享受荣升之喜,却不料这高兴之中却夹杂着如此浓重的阴影。 首恶三人,周行逢最是理智,当依稀辨认出堂上那颗甩落在地的人头便是杨师璠时,他心中已然明白,此次以生死作注的赌博,到底输得干干净净。 而作为一名失败者,他却没有丝毫的懊悔之意,只是望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郑王李从嘉,以及不省人事的中书舍人张自,仿佛自嘲般摇头笑了笑。 此时武平众将已是群情激奋,那帮趋炎附势的文官们亦是顺势附和,无不纷纷要求将周行逢与张自两人处以极刑。 甚至还有人提议,干脆将郑王李从嘉也大卸八块,反了唐廷自立算了,毕竟这回李源是实打实站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作为战功赫赫的国之重臣,不说权位险些被夺去,连家卷也差点保不住。既然朝廷不仁,也休怪臣下不义...... 虽然“下克上”在这个年代确实是家常便饭,而郑王李从嘉这回的鲁莽之举也正好给了李源一个绝佳的反叛借口,但真要走出这关键的一步,李源却难以下定决心。 诚然,郑王等人这次的阴险密谋,光是打上后院家卷的主意,便已彻底触碰了李源的底线,自己何尝不想将他们统统碎尸万段?但此刻若真的斩了李从嘉,继而与朝廷翻脸,势必要承受失去爱子的南唐皇帝李璟的天雷怒火。 不说江南江北还有数十万可用之师,光是离朗州最近的七万武昌军,五日便可沿江而上直入洞庭,而眼下洞溪好不容易刚刚安定,南面又正与汉军主力鏖战,凭借朗州城里可调用的两万军士,如何能挡住这支昔日由刘仁瞻一手操练的精兵? 说到底,此时李源便与朝廷分庭抗礼,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许是瞧见李源与谋士许匡衡正在暗自低语,在朱匡从挟持下的郑王李从嘉似乎看出了些许意味,眼珠子一转动手拍了拍朱匡从的臂膀,示意其稍稍松开,便大声喊道:“李源,不,大都督!今日此事,本王实在是湖涂!皆是、皆是那周行逢蛊惑!唉,你可是我朝的大功臣,父皇向来器重得紧,本王对不住你......” 瞥了瞥面色阴郁的周行逢,李源呵呵笑道:“殿下,半个时辰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你口口声声称本都督是逆贼么?对了,还有寿州一事,那人证段冲——” “什么狗屁人证?那是冯康屈打成招......”这话一出,不仅在场众人吓了一跳,连李从嘉自己也顿觉失言,及时住口之后,又露出尴尬的微笑说道:“大都督,你是明事理的,本王到底年浅,参与朝政不过数月,一时不察遭人蒙蔽,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李源忽而变了脸色,怒声斥道:“无陛下旨意,擅杀一镇节使,甚至谋害节使家卷,这等弥天大罪岂是一句‘情有可原’便能了结的么?” 李从嘉被震得心神发颤,慌忙赔笑道:“这,本王已经说了,是那周行逢蛊惑......” 话未说完,李源双眼已露出森寒的杀意,挥手道:“殿下,不管蛊惑与否,本都督只认发令者,是你郑王!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莫怪本都督不念君臣之义!” “唰唰唰”,武平众将以及所有军士尽皆扬起刀剑,一双双锐利的目光已然清清楚楚地告诉李从嘉,只要李源点头,顷刻间便可将他斩成肉酱。 李从嘉腿脚险些酸软,若不是身后的朱匡从将自己箍得死死的,怕是得立即无力栽倒。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李从嘉此刻满脑子皆是逃生的念头,在心里只是暗自将李源连同身旁的周行逢等人咒骂了个遍后,面色惨白地弱声问道:“大都督,你到底要何种交代?说出便是,只要本王能做到的,定无有不遵、无有不遵!” 犹如变戏法一般,李源即刻恢复了平和的神情,耐人寻味地摆手笑道:“殿下,你可是皇子之尊,本都督不过是一臣子耳,可当不起‘无有不遵’这四个字!难道殿下以为本都督在要挟你么?” “哈哈哈......” “什么狗屁皇子,瞧他都快尿出来了!” “杀这废物还真脏了咱的刀......” 闻听周遭响起刺耳的哄笑之声,从未受到过如此屈辱的李从嘉,纵使心头有着强烈的不满,面对生死还是勉力压住冲动,咽了咽口水现出笑意道:“大都督,你是我大唐的忠臣,自然不会要挟本王!本王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