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容易做来却难,楚地山陵平地层接不穷,每一座城池几乎都横亘在来往要道上。欲抵达北边的朗州城,不管是先前进攻的潭州城,抑或是益阳城,这两座坚城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而它们不仅筑有坚固的城防,此刻更有唐军精锐驻防,想到这儿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难题。 而溪州田弘右随信附上的地图却给了潘崇彻乍现的灵光,故而有了数日前那次发挥得不是太好的羊败,有了此番的暗度陈仓。转道西进,急进洞溪之地的辰州城,随后顺江而上,最后奇袭武平军的大本营——朗州。 汉军多为岭南土着,对于跋山涉水早就习以为常,纵使路途再过艰险,八月十二日,潘崇彻的大军还是顺利抵达辰州城南十五里的云石谷中,远处城池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潘崇彻立刻下令占据云石谷各处高地,呈扇形围城之势扎下营盘,准备攻城事宜。 待麾下参军禀报过粮草存量不足后,潘崇彻却不感到意外,此次奇袭的部署由于太过仓促,又为了赶在李源大军回师前迅速达成战果,以致汉军并没有多余时间返回郴州准备物资粮草,故而这场战役必须得尽快结束,否则不说此战无功,众将士的性命能否保住便是个问题。 辰州城,作为洞溪之地三大城池之一,坐落于沅水西侧,一面临水,三面是皆为山林谷地。同样是洞溪诸蛮栖息的地带,这座城池似乎却没有受到统治者彭氏一族的青睐,仍保持着百年前的修建风貌,仍是一座全部由砂砾和泥土筑成的土城。 许是修建的那年辰州人丁稀薄,或是因蛮族喜居山野,辰州城的规模并不大。作为一州治所,大抵只能容纳三四万人左右,而且城池修建得十分低矮。 唯一的优点,便是城墙颇为坚固。由于城墙皆为砂砾与泥土铸就,而百年前修建此城的工匠采用的砂砾几乎都是就地取材,将从沅水中捞起的淤泥,与沙土一起搅拌之后再行夯实,经风干之后的这些砂砾竟坚硬如铁,这还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当然,辰州城再是坚固,其城池的规模与容量便决定了其中不可能驻扎有太多的兵马,这使得潘崇彻有恃无恐,敢于将麾下大军尽数暴露在辰州城眼前,毕竟城头上那些飘扬着的武平军旗帜,其数量确实屈指可数。 南汉大军已兵临城下,但想象中的辰州守军却并未出现任何慌乱。在侦查辰州城防的时候,潘崇彻看到的是城墙上矗立着的武平军士丝毫不乱。城墙各处正在紧张的进行着加固,搬运着土石弓箭等物,似乎要坚守此城。 潘崇彻心中冷笑,这帮唐人实在是不自量力,此乃螳臂当车之举。以潘崇彻的考量,武平军此刻最佳的策略应是集中兵力尽快攻下溪州,再迅速回师楚地,何必分兵守卫这小小的辰州城?洞溪蛮族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昔日十万楚军都难以攻克,这武平军主帅李源果然是太过自信,年轻且浮躁啊! 八月即将过半,山野秋意更甚。在云石谷驻军的第一日晚上,露宿在谷地高处的汉军兵马便体会到了季节更迭的切身感受。一夜冷雨不停,打在帐篷上响如擂鼓,深夜气温更是出奇得冷,导致将士们不得不在帐中用起了火盆御寒。 身为主帅的潘崇彻自然也感受到了上天的威力,但他却视为这是上天给他的警示,需即刻攻城不可迁延。 八月十三日己时,潘崇彻下令对辰州城发动进攻。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朝城头覆盖而去,数百架攻城战车轮番冲阵,压制城头武平守军的同时,以求大队披甲步兵得以迅速推进到城墙下方,最后扛起云梯开始惨烈的蚁附战术。 攻城开始后,守军的反击甚是勐烈。塔楼中,武平军的几架守城弩机不时轰鸣发动,长达八九尺的弩箭一旦径直贯穿入汉军阵中,便能直接将几名正在冲锋的汉军士兵串成肉串,这种恐怖的杀伤力令汉军心惊不已。 于此同时,城头上的武平守军也冒着箭雨,反过来不时朝冲锋的汉军回敬箭失。在汉军靠近城墙时,大量巨石土块从城头抛掷而下,煮沸的金汤当头浇灌,汉军士兵的尸身很快便在各处城垣下叠起了小山包。 潘崇彻面无表情地在中军观战,到底是久经战阵,面对生死已是麻木,此刻仍是毫不退缩,攻城作战造成大量的伤亡再正常不过,而自己却有资本与之对耗。 因为眼前这座辰州城实在是矮小,守军人数又处于劣势,强攻之下城池必破,破城后,这些唐人便全部插翅难逃,到那时可任凭汉军屠戮,两军伤亡的差距立刻便会得到平衡。 攻城战持续到了傍晚时分,汉军接连发动了七次大规模的冲锋,数番攻上城头。但汉军却未能攻破辰州城,而士兵伤亡超过三千人,大小将官也伤亡了十余人。 武平军自然死伤也不小,但这几千守军却顽强地抵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甚至连战死同袍的尸首都未收拾,始终手持兵刃屹立于城头,像是铁了心要和汉军在此同归于尽一般。 这种情形显然出乎潘崇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