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军阵,柴克武跨立在高高的白马上,身旁是几名久经战阵的武平将领。虽然后撤军令已经下达,但城下俨然已是一片混乱,而柴克武却不像其他将领那般慌张,表情甚是平静。 自今日战起,柴克武锐利的双眼便始终紧紧盯着战场,哪怕目睹象骑兵开始在武平军前阵中发狂肆虐,他也仅是忍不住叫骂一声,接着便面沉如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禀都使,汉军开始出城了!” “禀都使,汉军离我前军已不足二百步了!” “禀都统,汉军出击人数实在太多,我军恐撤退不及!” ...... 数道轻骑流水般从前方飞驰而来,快速地禀报着敌军的动向。当听到大批汉军兵马已经开始出城追击,意欲趁乱攻杀撤退当中的武平军时,柴克武似乎已拾掇好心神,即刻偏头沉声道:“汉军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传命王老将军,轮到他们动手了!” 斥候高举令旗在空中急速摆动,柴克武军令下达片刻之后,暗藏于武平军侧翼,一直按兵不动的两千骑兵终于在指挥使王长庚的带领下火速出击。这名年过五十的江淮老将,带着精骑自西往东奔出,急行百步后,骑兵开始拐弯冲向战场。 汉军不下五六千人此刻正疯狂冲至武平阵前百步之内,望着不远处在象阵中仓皇后撤的武平军士兵,心中自然盘算着如何大肆追杀,而不过短短盏茶时间,汉军便惊恐地听见铁蹄轰隆作响。 远处的地面上开始弥漫起烟尘滚滚,一支武平骑兵就像是一列飞速袭来的利刃般,从里许之地往战场中间迅速地直插过来。勐冲而来的武平军骑兵迫使汉军不得不惊骇地停步应战。 老将王长庚策马大喝一声,两千骑兵应声高举起丈八长枪,在抵近汉军阵前数十步时,如林的长枪纷纷放平,用缰绳牵缚住枪身,尾端紧紧抵在马鞍上的皮兜里。在汉军士兵恐惧的眼神中,这支骑兵毫不留情地冲入阵中,无数道长枪很快便像穿蚂蚱一样,径直贯穿了一名甚至接连数名汉军的身体。 汉军来自岭南,原本得益于临海而居,颇为发达的海上贸易中向来不缺马匹,但许是汉国有了战象这等大杀器后,历代汉国君主对于骑兵这一兵种似乎并不重视,导致汉军自上而下,除了将领之外,几乎皆为步兵,而骑兵的高速冲锋对步兵而言却是极为致命的。 加上汉军的披甲率远远比不上武平军,纵使有披甲上阵者,这身仍然沿袭唐末军制的软甲,刀剑长枪之类的兵刃或许能扛上几刀,但又如何能承受马蹄的践踏?在王长庚率领武平骑兵闯入的一瞬间,便给汉军造成了恐怖的杀伤。 骑兵的长枪瞬间便带走了数百条汉军士兵的性命,而长枪在冲锋之后便再也无用,依照以往大帅李源练军的战法,骑兵们纷纷抛弃长枪,随后从马鞍上摘下刀剑,开始在汉军阵中纵横噼刺,驰骋来回践踏。 王长庚,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氏,许是因久经战阵,作战起来却毫不温和,许是这名老将打起仗来是出了名的果敢凶狠,即便年纪偏大,自从在殿直军跟随李源以来,却还是屡经拔擢,眼下已是成为了武平马军副指挥使。 今日王长庚还是使用他的老一套战法,由三十名虎背熊腰的亲卫紧紧簇拥着,高速策马却能不失阵型,抱成一团仿佛一个锋利的大铁锥般生生碾进了汉军阵中,而他们的手上尽皆是数十斤重的、长锤或是金瓜锤,这些沉重的兵器并不趁手,但重兵器高速当头砸下,威力却是极为骇人。 即便汉军士兵下意识以兵刃或者盾牌招架,但几乎都被连人带盾被砸得稀烂,只要被重锤招呼上基本上便是死路一条。 而王长庚与身旁这三十名勇士似是得心应手,挥舞着大铁锤专门砸汉军的头颅,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被砸中的汉军头颅便如瓜果般轻易崩裂,他们手中的铁锤上沾满了鲜血毛发与斑斑脑浆,这等血腥场面实在是凶残无比。 突然惨遭屠戮的汉军士兵,此时后悔已是来不及,纵使人数显然要远远多于这些骑兵,但靠着双腿来回奔跑闪躲此时却显得笨拙不堪,手中的刀剑偶尔才能扎中一名高速驰骋的骑兵,往往瞄准空挡欲上前挥砍,却总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铁锤生生阻断了念头。 武平骑兵基本上已经截断了汉军的冲锋阵型,两千骑兵竟成功将五六千汉军横腰斩断成两截,前队已尽皆陷入苦战,而后队此时望见气势汹汹的武平骑兵以及几十头正在发狂的战象,大多都望而却步。 如今这个局面,才真正是柴克武先前的设想。这位历来以大帅李源为榜样的小将,时刻谨记在朗州的节度使府署中李大帅对骑兵战法的分析。战场上哪怕敌军数倍于己,但只要对方以步战为主,那么只需一支精骑便足以扭转战局。 今日象骑的突然肆虐,确实令柴克武一时措手不及,但幸亏武平军向来有预备一支机动的骑兵队伍的传统,为的便是防止战局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