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装作没听见,目光始终聚焦在上位的皇帝李璟身上。李璟扫视了一圈,除了侍立在右边的刘少监之外,又瞥向左侧扶剑而立威风凛凛的卫尉卿——老将祖重恩。 祖重恩,这是一个在满朝文武都不敢得罪的特殊角色,自烈祖李昪开国改元时便一直担任卫尉卿一职,始终雷打不动地站在龙座旁护卫天子的安危,毫不夸张地说,要知道南唐立国至今所有的朝堂大事乃至细枝末节,只需问问这位老将便可。 他自然是先帝留给李璟最珍贵的遗产之一,当年便是这个祖重恩带着兵马跟随李昪控制了杨吴都城扬州,一举铲除徐温的后代以及残余势力,可谓功劳卓着,从而为李昪顺利登上帝位铺平了道路,这是实打实的开国功臣,亦是李璟少数真正的铁杆心腹。 登基十年来,不管李璟手下将领换了多少人选,唯有祖重恩的位置不可替代,尽管其年过花甲,体力武艺显然已有消退,但只要这位从孩提时便护卫自己的老将站在身旁,李璟便会感到极度的安心。 “祖卿啊,你认为韩熙载是合适的人选么?”李璟问道。 祖重恩虽然老迈,须发皆白,但腰杆挺直,声音洪亮,精气神似乎不亚于少年人。 “陛下,臣以为韩侍郎是可以胜任的。” “哦?”李璟对祖重恩如此明确的态度很是惊讶,殿上众人也有些讶异。要知道这名老将可是出了名的清正刚直,虽然有着旁人羡慕不来的皇帝的极度信任,却从来不喜朝堂之事,多年来大臣们之间党争激烈,祖重恩却视若无睹一般始终冷峻如山。 因此往往李璟垂询之时,祖重恩向来都会给出一个完美的中立答桉,从不会有任何倾向性。但这一次,显然是破例了。 此言一出,大殿上的众位大臣尽皆咂舌,这么些年以来,多少人意图拉拢祖重恩而碰钉子被无情责骂的例子不胜枚举,这当中还包括不少重量级人物。 冯延己魏岑等人自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祖重恩竟然会为韩熙载开口?看起来韩熙载的能力还真的不可小觑,连这出了名的老顽固都能为之动摇,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难道私下里两人有什么关联不成? “朝堂之事老臣不懂,但韩侍郎此人,陛下既能将他委以中枢之职,又时常召入宫中陪驾,显然陛下对其能力是认可的。而且老臣最烦有人以经验论事,韩侍郎说得对,凡事总有第一回,当年老臣投笔从戎开始跟随先帝时,不过才二十出头,若真以沙场经验来论事,当年陛下便不会委以重任于臣了。 何况监军之职又非冲锋陷阵的大将,只要忠于陛下,有冲劲,脑子灵活,便足可胜任。因此臣觉得有魏使相领军,以韩侍郎为监并无大碍,甚至还会起到不一样的效果。” 李璟被祖重恩的一番话忽而勾起了往昔的岁月,自己年幼初见祖重恩时,作为新入府邸的护卫不过是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年纪,而当年祖重恩跟随父皇杀入扬州时,凭借的更非是所谓的沙场经验,而是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和决心。 仔细想想,若不是因为先帝敢于大胆使用人才,焉有今日的辉煌景象。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韩熙载的毛遂自荐有什么不妥了。 “连你都这么说,朕便放心了,罢了,朕对韩熙载也是抱有期待的,既然如此,便让韩熙载担任魏岑的监军使,一同领军前去朗州吧!韩熙载,上前来。” 韩熙载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两步,脸色平静地在群臣的目光聚焦之下走到宝座前俯身行礼,他能感觉到许多杀死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包括冯延己那看似微笑却寒意凛然的眼神。 “韩卿,难得众人这般看好你,你可莫要让朕失望。此次你作为魏岑的监军使赴朗州查办李源谋逆一事,可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给朕将李源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莫要让朕失望!你可记住了?”李璟威严发话道。 韩熙载拱手点头道:“陛下,臣记住了!臣定尽心竭力。” 李璟点头,转向脸色阴沉的魏岑道:“魏岑,你虽是领军主将,还是要和韩熙载密切配合,查清此事,切不可有任何徇私隐瞒,用兵之事务必慎之又慎。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好的交代。” 魏岑沉声道:“陛下放心,此事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韩侍郎有何差错的话,臣也会包容为先,不与他计较。但臣必须跟陛下说清楚,臣到底是领军主将,谁也不知到了楚地之后,会面临何种境况...... 韩侍郎毕竟不识用兵,臣希望关键之时,韩侍郎还是少做干涉,听臣调遣便好。若是有人给臣替陛下查清此事设置障碍,或是影响全军安危的话,臣是绝不会容忍的。” 这番话明显是告戒韩熙载不要喧宾夺主,李璟也知其意,他也不希望由韩熙载主导,毕竟对韩熙载这位不谙兵事的文士还是不太放心,于是点头道:“那是自然。韩卿,你可听清楚了?” 韩熙载应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