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彻夜大雨的冲刷,翌日的金陵城除了天气骤寒外,全城更是弥漫着一股令人舒适的耳目清新,而在这一日的朝会上,众臣亦是感受到闻所未闻的新奇,因为皇帝李璟忽而一改近日的颓唐之貌,展露出帝王霸道的一面,破天荒地不经众臣商议,便连续下达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旨意。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昨夜深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颠覆性的大事,足以让李璟做出朝令夕改这等反常的举动。只见其草草地表示先前所议李源谋逆一事“存疑搁置”后,便挥手让刘少监摊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开始宣读,内容上尽是对李源大破汉军的表彰之辞以及相关恩赏,一改昨日对其无比忌惮的态度。 如降晴天霹雳,左相冯延己以及枢密副使魏岑自是面色涨红,惊慌不已,显然对李璟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感到猝不及防,满朝文武多为党羽,冯延己等人的脸上等同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但眼看计谋莫名其妙地破产,又岂能轻易罢休? 费尽心机筹谋数月,只一夜竟稀里湖涂地被倾覆,任谁能甘心? 尽管不明就里,冯延己还是急急忙忙地站了出来欲出言阻止,岂料龙座上的李璟却罕见地朝他投来了充满杀意的冰冷目光,惊得这位权势滔天的左相只能生生将欲出之言憋了回去。 不甘地扫视了一圈后,冯延己这才发觉右相徐铉、枢密使陈觉、中书侍郎韩熙载等人,今日竟然全数不见人影,而吏部侍郎沉肇等人,这些郑王一党重臣尽皆全程保持着澹定而诡异的微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这十分反常的举动令冯延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怀揣着极度复杂的心思,下朝之后,冯延己仍旧在一帮党羽的热情簇拥下缓步走出了大殿,感受着投洒在身的雨过天晴的温暖不过数息,却忽而听见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随后便是“乒乒乓乓”的铠甲撞击的尖锐声。 刺眼的阳光令冯延己细长的双眼忍不住眯成了一道缝,刚想闭上双眼延缓些许的不适感,耳边却忽而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老迈声音:“奉陛下旨意,请冯相入大理寺。” 如同一语惊醒,冯延己整顿心神扭头一看,却见方才身旁的那一帮殷勤奉承的大臣,此时已纷纷面露惊恐退散而去,就连自己一手扶植、平日里最为忠心的枢密副使魏岑,亦是如躲避瘟疫般,低头退让至殿门一侧,而自己身旁已然站立着一位披甲执锐的白髯将军以及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兵士。 “祖老将军。”冯延己心中一沉,却仍还是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负手问道:“何以这么大阵仗?这可是大殿——” 祖重恩却似乎不给这位当朝左相颜面,攥紧腰间剑柄,面无表情地打断道:“冯相莫非是耳朵不好使?老夫再说一遍,奉陛下旨意,请你前往大理寺。” 祖重恩特意提高了声响,又冷峻地环视着正在围观的胆战心惊的大臣们,有些人原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仅露着疑惑不解的神色,甚至还为奉承邀功做好了为冯延己康慨陈词的打算,此时却连双腿都打着哆嗦,似乎连保持站立都有些困难。 不仅这些大臣们始料未及,连享受了半辈子荣光的冯延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皇宫里遭遇到刀剑相逼的处境,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暗自苦笑道,自己竭力侍奉了这么些年的陛下,这回到底是因何故,竟连一丝颜面都不给...... 冯延己的不甘,自然远远不止在自己的脸皮上,尽管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也知道自己多年来确实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但叱吒朝堂这么多年,岂能连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莫非是寿州的布局东窗事发了?但纵使自己没法做到滴水不漏,所有布置亦是相当严密,岂能一夜之间便生变故?难不成还真是徐铉等郑王一党暗中反水了?可就算是徐铉等人告密,他们自己又焉能逃脱罪责?杀敌一千而自损八百又有何用...... 胡思乱想过后,冯延己继而摆出一副处事不惊的态度,拱手执礼道:“祖老将军,本相到底犯了何事?我冯延己好歹是当朝左相,即便有何过错,亦需三司——” “废什么话!”祖重恩无情地挥手大声道:“带走!” 瞧见一个个虎背熊腰的兵士包围上前,冯延己已顾不得人前失仪,急得满脸通红,斥声道:“放肆!祖重恩,你竟敢折辱本相!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祖重恩不屑地啐了一口道:“呵呵,就你这样的货色,当年老夫不知道砍了多少个!识相的乖乖闭嘴,待会儿还能少受些苦头!” 望见手下的禁军似乎有些畏惧于这位权相往日的威势,在冯延己面前不敢再上一步,手脚尽皆迟疑,祖重恩不满地拔剑高声道:“尔等犹豫作甚?难道都想抗旨不成?快带走!” 不知是哪名禁军先咬牙上前摁住了冯延己的肩膀,随后士兵们哗啦啦一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瘦弱的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