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曾计较。她从小没娘,总还抱着一点天真,觉得真心相待,婆婆也能成为亲娘。
错了。全都错了。她可真蠢。
慢慢放下缎子:“我回去了。”
张氏看出她神色不对,一把拉住:“雪娘啊,你该不会心里还转不过来这个弯吧?这也太不应该了,你爹说了,这婚事本来就是你妹妹;……”
“胡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骂,“亲事早就完了,明家休想把什么脏;臭;都往我家里塞!”
明雪霁抬眼,看见蒋氏走进来,她手里提着几个包袱,啪一声摔到地上:“拿这些玩意儿就想收买我?做梦!”
包袱散了,里面;绸缎、药材、首饰洒了一地,明雪霁认出来了,都是明家铺子里;东西,跟张氏房里;一样。明睿做事果然周密,给两边都备了同样;厚礼。
“弄来一个丧门星还不够,还想再弄来一个?”蒋氏冷冷看她,“回去告诉你爹,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在,明家女就休想进我计家;门!”
“哎哟,这话说;,”张氏眼看着一地好东西到处乱滚,心疼得连忙蹲在地上去捡,“从来只听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没听说连隔房;伯娘也要做主;。”
“你!”蒋氏被她噎得一阵气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氏捡起一对金耳坠子塞进怀里,“我才是延宗;娘,延宗;婚事我说了算。”
“你!”蒋氏气极了,胸脯一起一伏,“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张氏又捡起一包人参,“要不然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明雪霁低着头,默默离开。
身后高高低低,蒋氏和张氏还在吵,但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那么傻,把不相干;人,当成亲娘孝敬。
太阳冷冷地晒在头顶,中午了,往常这个时候,她该去做饭;,不过现在,她不想做。
整整三年,她累了。
走出正院,穿过中庭,走去她住;跨院。院里静悄悄;,计延宗还没有回来,今日是诗会,那么多贵家公子,又有光彩夺目;明素心陪在他身边,他不会着急回来;。
明雪霁进了房,打开箱笼,开始收拾衣服。
总共也没有几件,都是三年前她被赶出明家时带着;,破了烂了,颜色褪尽,袖口领口也磨得花了,去年想送去当铺给计延宗凑路费,当铺都不肯收。
明雪霁一件件叠好,拿起角落里;首饰盒。
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仅有;首饰都戴在头上了,今天回娘家,她不能给计延宗丢脸,得打扮得好点。
取下耳朵上;琉璃坠子,摘下发髻上;琉璃簪,放进首饰盒里。
从前这盒子里还是有些东西;,母亲留下;金银簪环,宝石插戴,珍珠玛瑙。这三年里一次次进当铺,活当改死当,或者直接卖掉,一件两件,全都没了。尤其是母亲临死时,从手上摘下来给她;,那枚红宝石戒指。
赤金;戒圈,拇指大小、干净通透;红宝石,四周镶着一圈小珍珠,那是她最贵重;首饰,也是母亲留给她最后一件念想,她再苦再难,都没舍得卖,直到计延宗参加乡试;时候。
一共三场,九天六夜,要进京要住店要吃饭,秋天已经冷了,还要置办厚点;衣服,家里实在没钱。她哭了一整夜,天明时,到底把那个戒指拿去卖了。
她所有;一切,都没了。变成一家几口吃;用;,变成计延宗;功名前程。如今她孤零零;,只剩下一块丑陋;疤,在原来戴戒指;无名指上。
明雪霁合上首饰盒,与旧衣服一起塞进包袱,拿在手里。
娘家、婆家,都无可依靠,如今,只剩下一个人。
她要亲口问问,她要他亲口回答,这件事,他是不是也是那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