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虽然恼火,脑子还算清醒。好容易进得魏家的门,走在表兄的内院里,他忍着气把话扯开。
“这院子怎么冷冷清清的?连个花儿都没有。”
他走过寂静冷清的院子,左顾右盼,“我听说表兄离开京城后,身边只留了你和魏二两个?你在魏家看门,魏二人呢?怎么至今不见?”
魏大漠然抱胸道,“世子登门拜访郎君,当遵守做客的规矩。魏二在何处,关世子什么事?”
祁棠忍耐多时的火气爆发了。他忿然停步怒斥,“魏大,你如今没官职了!魏氏家仆出身,还当自己是将军呢?和本世子说话客气点!”
旁边几个豪奴清晨挨了一顿好打,也纷纷喧嚷起来。
“身为家仆就要守好本分!”
“我家世子和你身份天壤之别,你好大胆子,昨夜拿木棒追打世子,我等还未和你追究!”
“我们江宁信国公府祁氏可是江南头等的望族,岂是你魏家——哎哟哟!”
嚷得最为嚣张的一名豪奴正指着鼻子叫骂,突然被魏大劈手抓住腰带,直接发力举起,百多斤一个壮汉竟被拎小鸡似地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两圈,砰地扔出二丈外,口吐白沫,昏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把魏家两个字挂在嘴边?某上阵杀敌的时候,像你们这种怂货一手一个,直接撕开了。”魏大轻蔑地扫过面前几张发白的脸,几名豪奴跌跌撞撞地后退。
祁棠被魏大的凶悍镇住,心生怯意,但他背后站着国公府,强忍着不肯后退。
他在江南温柔乡长大,从未见过魏家这位京城长大的表兄。京城传来的消息褒贬不一,魏桓在朝中的声名毁誉参半。他听闻这位魏二表兄很是煊赫了一阵,后来突然以养病的名义卸下所有朝堂职务,身边只带两位忠仆,近乎孤身回返江南隐居,难免生了轻视之心。
直到此刻,眼前这位魏家的看门家仆魏大,突然和身边狐朋狗友们私下议论过的、只言片语带过的文字生平对应上了。
“魏大有,自称魏大。魏氏家仆出身,刚猛无匹。于千军中斩敌将首,血披满身,无人敢近。以讨逆战功封长奉将军。”
七八名豪奴见识了同伴的惨状,各个倒吸凉气,你搡我、我搡你地往后退,仿佛海水退潮后涌,祁棠突然发现自己独个儿顶在前头了。
祁棠:“……”
输人不输阵,他强撑门面道:“长奉将军……果然威武。来人,把那个不顶用的怂货拖出去。今日我带了两名江宁府的名医,登门探望魏二表兄的病症,别闹出人命,别吵着表兄。”
魏大这时才想起郎君或许被惊扰了,露出懊恼神色。
他二步并做两步奔去书房外,小心翼翼敲门,“郎君在屋内可好?外头有些吵闹……”
门里响起几声低低的咳嗽。魏桓隔门道,“不必见了。赶出去。”
祁棠:?人都进内院还被赶出去?
祁棠急忙捧出拜帖
高喊,“二表兄,我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带来两车名贵药材,两位江宁府的名医。家父亲笔书信在此——”
“全赶出去。”
“是。”
——
清朗夏日里,魏家门外一阵大喊喧闹,鬼哭狼嚎。周围几家邻居都开了门看热闹。
素秋忍笑关门回来,“娘子,魏家表弟又被赶出去了。灰头土脸的,好生狼狈。”
叶扶琉坐在阴凉处挑拣木料,头也不抬问,“人气走了?发狠话再也不回来了?”
“人气得跟个河豚似的,在门外发狠话道,‘今日惊扰了表兄,过两日再来拜访!’我看他还得来。”
叶扶琉叹了口气,很是失望。“他还来啊。”
远在江宁城的祁世子居然和邻居魏家是表亲,时不时地来魏家堵个门,她岂不是以后出门都得注意着?埋在后院那两百来块汉砖还得找新路子出货。
沈璃那边情况不对,汉砖的大生意多半要黄。往好里说,加紧再找个买家。往坏里说,得防备着沈璃倒打一耙。
她想了一回,起身把前院顶着暑天兢兢业业干活儿的木匠师徒招呼过来。
“你们看看这堆散料子。”她踢了踢阴凉处摆放了几十根长短木料和几块雕花木板,“里面有几块厚重的鸡翅木料,挑出来打磨上漆;再挑些质量好的短木料做中间隔板,看看能不能尽快打一只冰鉴出来。”
木匠不觉得奇怪。六月大热天了,有钱人家里家家户户都要在屋里摆冰鉴哩。
“东家要打多大的冰鉴?”
“紧着木板尺寸做,能打多大的冰鉴就做多大。屋子大,放冰越多越好。”
“好嘞。”
木匠师徒忙活着在散了满地的料子里搜罗鸡翅木板。
叶扶琉坐在廊下阴凉处扇着团扇,木匠把几块鸡翅木厚板挑拣出来,拣最大的几块板四面竖起,比划出一个木箱形状,“主家,最多能拼出这么大个冰鉴。”
又挑出一块雕花紫檀木板,“主家看,这块紫檀木稀罕,做箱盖正好。”
“行。你们照着这个尺寸做。”叶扶琉很满意,慢悠悠地掏出一块豁口金饼,拿小剪子又绞下一小块。
“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