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夏也夹肉,边涮边说,“自古巨贪哪个承认自己贪的?户部年年往禁军调拨款项,一拨就是国库整年收入的三成。有年竟然连京城百官的年俸都无钱发放,闹到太后娘娘耳边。闹有何用?还是压着百官俸禄,当先调拨给禁军支用。禁军还是那个禁军,钱呢?年年国库的三成收入去何处了?”
魏桓抿了口酒,放下杯盏。“禁军除了番号编制未变,和从前再无相似处。”
指腹蘸着杯中酒,在黑漆食案上画出一个简易图形。
“禁军新增火器营。如此一个巨竹筒,加配火药铁珠,名曰‘突火/枪’[1]。一支突火/枪,造价二两金。火器营装配千支。”
叶鸣夏不以为然,“二两金一支,千支突火/枪两千两金。比起国库三成开支,简直是沧海中的几捧水罢了。”
魏桓任他牢骚,慢悠悠地画完突火/枪才收手。
“一支造价二两金。突火/枪沉重而极易走火,一旦走火,兵士不死即残。千支突火/枪,需配两千名身体强悍之壮年精兵,人人写下敢死状,临上阵而不畏
死,突火/枪阵才能得用。”
“造价二两金。上阵前每位将士提前发下重金抚恤,安抚家里,提振士气。生前优待,死后厚葬,人人看在眼里,火器营才能召入强健新兵。”
魏桓举杯抿了口酒。“这只是火器营里配置的突火/枪。此外还有铁火炮八座,造价亿万。铁火球、霹雳球、火弩箭无数。火器无眼,火炮偶尔哑炮,连后方坐镇的将军也炸飞。但若无火器,只靠刀枪厮杀,如何能和生来就在马背上的草原蛮兵征战?”
叶鸣夏边听边在心里盘算,眉头渐渐锁紧,拿过温酒壶,给自己杯里倒满,开始不吭声地喝酒。
魏桓也往自己空杯里斟酒,“人皆畏死,重赏之下有勇夫。国库的钱去何处了?打造火器锐兵,招募精兵良将,抚恤阵亡将士孤儿寡母。老师身子不好,欲加速成事。事急则多费钱财。”
“百官拖欠俸禄那次。“魏桓继续道,“户部的二十万两银,被礼部临时抽调走。官家大婚,当时在准备皇后聘仪。户部想压禁军的拨银,我没理会。户部或许是挪腾不及,压了一阵百官俸禄。”
叶鸣夏闷完一口酒,道,“压了三个月的俸禄,连米面都不发。户部放话出来说二十万两俸禄银被禁军抢拨走了。同僚大都出身寒门,我起先借给众同僚钱,后来跟长兄借钱,借来的钱也花完,无颜再借,最后啃了半个月包子。”
魏桓敬酒,“连累了二兄,是我之过。”
叶鸣夏举着酒杯摆手,“妹夫不必愧疚什么。《忠勇侯守大同》的戏折子,虽说戏文内容是后来出了忠勇侯的事迹才写的,但啃包子那几日便开始构想曹国舅了。”
两人碰杯,各自喝完酒。
叶扶琉在诡异的安静气氛里自顾自地涮肉。接连吃五六块才放筷,“误会开解了?之前恩怨种种,一笑泯之?”
叶鸣夏想了好一会儿,“还需各方查证。如果都是实言的话,之前恩怨,可以一笑泯之。”
魏桓漫不在意道,“和二兄并无恩怨。戏文脍炙人口,明章坚守大同、捐躯报国的英名广为传扬,千古流芳,是二兄之功劳,理应感谢。”
两人又碰杯,叶鸣夏有点讪讪的,咳了声,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夹了筷锅子里的涮肉递去对面杯盘里,“妹夫吃肉。”
魏桓吃了肉,也夹起一块薄薄的鲜嫩羊肉,锅子里涮好,递给叶扶琉嘴边。“别只顾着看热闹。看你刚才吃得快,饿了?”
叶扶琉确实是饿了。下午一把锁把自己锁在院子里,到现在未用饭食,张口接了羊肉,咀嚼几下。
鲜甜滋味萦绕舌尖,她惬意地眯起眼,也涮了一筷子肉递给魏桓。“三郎也尝尝。难得的鲜美。”
两人便你一筷,我一筷的互相夹肉。
叶羡春夹在中间。在他的左边,魏三郎——眼神温软仿佛三月春风;在他的右边,自家幺妹——声音柔软得仿佛掺了蜜糖。
两边你来我往的柔情蜜意里,叶羡春撑不住了。
四个人四个座
,他干嘛想不开坐小夫妻中间!
“我去旁边再切点肉来。”叶羡春红着耳朵落荒而逃。
一轮涮锅子吃下来⑵_[]⑵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四人成了三个,叶扶琉叼着涮肉,继续开始念下一签:
“二十四签: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谁人不识君。中签者自述生平快慰乐事。”
瞥了对面一眼,骰盏打开——果然指定魏桓。
叶鸣夏当时便笑了。
“妹夫在京城风光无限,生平快慰事可不少。罢了,无论顺耳不顺耳,我洗耳恭听便是。”
魏桓却出乎意料地良久未开口。
在叶扶琉催促的眼神里,带了点温软回忆神色,把签纸收拢,“生平快慰乐事……当着二兄的面,实不好说。”
叶扶琉不干了。
素白指尖滴溜溜转着骰子:“你平日里都不怎么提自己,难得今天大家坐在一处涮锅子,都是自家人,生平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