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树晚上没回家,她就坐在妹妹病房前的椅子上,枯枯坐了好几个小时。 她到的时候,还是下午,她坐过了西斜日落,坐到了月明星稀。 清卉的病房里,一直有医生和护士在,他们得到了医院领导的叮嘱,要不惜一切代价治疗这个女孩。医生们不知道这个女孩什么来历,但既然是领导的指示,他们就遵守了,用上了最贵的器械和药物。 这里是重症病房,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走廊里空荡荡的。 楼梯处的灯光是声控灯,外面偶尔有汽车的鸣笛声,声控灯便亮了起来,片刻后再次变暗。 那抹灯光便忽明忽暗,冬树目光无神地盯着那处灯光。 妹妹得救了,但既生走了。 冬树心中没有一点开心的情绪。 她觉得很悲伤。 在除夕,他们个还高高兴兴的,商量着上大学之后的生活,怎么赚钱租个小房子,那时候他们以为每一天都能和除夕那天一样过。 冬树非常难过,难过的是既生离开了,难过的是清卉的命竟然要用既生的离开来换。难过的,也是自己始终都无能为力。 她看向自己的拳头,她之前曾以为,她有力量做到很多事情,但现在却发现,其实她软弱至极。 她练拳有什么用? 她并不能把既生从江家手里抢回来,也不能自己拯救清卉。 冬树悲伤地发现,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始终都是湍流中的一滴水珠,融不进去,却被挤着、推着、反抗着、被迫着,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进。 她没有比其他人更聪明,也没有比其他人更厉害,唯独擅长些拳脚功夫,却无法打碎看到的、遇到的一切不公。 “睡会吧。”病房里一个护士从病房走出来。 冬树抬头看护士:“姐姐,我妹妹怎么样了?” “明天贺教授就来了。”护士拉住冬树的手,将她带到了一间空置的病房中,让她在床上躺下了。 冬树不放心,挣扎着想起身:“我想陪着妹妹……” 护士坚定地将她按下:“明天你还得陪一天呢。” 冬树只能睡下了,她脑中乱糟糟的,精神已经紧绷了一整天。她闭上眼睛,眼前却总是似乎闪着迷幻的光。 她其实很疲惫了,但总是睡不着。 她很少失眠,现在却只能逼着自己休息。 冬树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又听到了护士姐姐的声音:“吃点东西吧。” 她从床上起来,趴在小桌子边上,一口口地吃护士送给她的小馄饨。小馄饨包得很精致,冬树一口一个,她吃了好几个,却没尝出味道来。 护士姐姐又去忙了,冬树停下勺子,眼里又蓄满了泪。等发现眼前模糊的时候,她慌忙抹了把眼睛。 她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今天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大清山出来之后啊,日子虽然苦,但遇 到的都是好人。现在慢慢长大了,社会就缓缓地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冬树默默地流着泪。 她不爱哭,因为觉得哭没用,与其哭一场,不如动手打一场。但现在哭没用,打也没用,她只能这样宣泄下情绪。 她哭自己上一世的娘,哭上一世的大妹二妹,哭这一世的既生和清卉。 但等她哭完了,便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谢冬树。 她用纸巾细细擦干净脸蛋,吃完了那一碗小馄饨,又把碗刷干净,就再次躺在了床上。 这次,她很快进入了睡中。 早上,冬树不用护士叫,自己就醒来了。 她站在清卉的病房外等待着,等着贺教授的到来,但她没等到贺教授,先等到了祥文叔。 祥文叔急匆匆走过来,有些不认识路,于是一边问护士一边找,终于找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冬树。 “冬树,”祥文叔拉住她:“我们听说消息的时候晚了点,一大早去取了钱。” 祥文叔把手里的小包使劲往她手里塞:“你看看还差多少,不够的话,你姑奶还在找她年轻时候的那个金耳环。” 冬树死寂的心,慢慢有了动静。 她将小包握在手里,沉默片刻后,将小包还给了祥文叔:“叔,我们不差钱。” 祥文叔从自己的挎包里往外拿包子和鸡蛋,左顾右盼没找到既生:“既生呢?你们一起吃点吧。” 他才反应过来冬树刚刚说不差钱,他不信:“你们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差钱呢。” 冬树脸上露出了和哭一样的笑容:“叔,你不是问既生吗?”
第46章(1 /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