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云匆匆而来，额头尽是汗，在转角处脚步微顿，半晌没进去，那血淋淋的匕首就搁在桌上，明晃晃的，格外刺眼。

陆白搁杯，撑着首，好整以暇地看着季连云，轻描淡写地道:“季太医不准备进来吗？”

季连云后背冒汗，他收回前不久的话，这个人比帝王还让他恐惧。

“你做的？”

问出口，季连云顿觉自己神智不清，否则怎会问出这么心知肚明的问题。

这偌大的衍庆宫，就陆白和帝王两人，不是陆白，难道还能是崔玉竹自己捅自己不成？

这陆白……

他的自嘲才刚刚开始，就听陆白道:“季太医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讨论这些问题？他要是死了，你我可都得陪葬。我是无所谓，反正活腻了，早点去和阎王爷下棋也挺好，难不成季太医也想陪我去？”

季连云后背的冷汗就没停过，深深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人，万分肯定这人已经没有神智可言。

不过……

陆白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今日帝王要是死了，自己真他娘的要见阎王爷。

季连云没时间多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给帝王诊脉。

陆白却是悠闲得很，依旧神色淡淡地看着季连云忙碌，喝茶浅饮，仿若躺在龙榻上生死未卜的人不是他下手的一样。甚至还有闲心吩咐秦忠为他办事，“秦公公，我的茶凉了，帮我换杯热的来。”

秦忠一直守在屋里，半步不敢离开，心里乱成一锅粥，到现在也没恢复。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让侍卫把陆白抓起来，还是不作为。

若……

如若抓起来，陆白的弑君之名，将定死在身，皇上醒来，想要保下陆白，几乎没有可能。若不抓，陆白行得是弑君之事，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皇上是宠陆白，可又真能宠到这种地步？连手刃自己的人也可以既往不咎？

秦忠不敢动。

“秦公公，我的茶凉了。”陆白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秦忠依旧不敢做抉择。

屋内能思考的就三人，季连云自然听到陆白的吩咐，知道这人是故意而为，也知秦忠的纠结，于是出言道:“秦公公，给陆大人换茶。”

末了，他又补充道:“有我在，皇上没有性命之忧，你放心去。其他事，等皇上醒来自有抉择。”

秦忠又犹豫一瞬，对两人微微躬身，退出内殿。

“季太医确定能负责？到时候他醒来，看见行刺他的凶手，还堂而皇之的坐在他的寝殿，不知道唯二的两个知情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季连云继续处理着伤口。帝王受伤并不严重，匕首刺入的并不深，之所以昏迷，不过是因为失血过多，外加情绪起伏过多。“那也是我和秦忠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陆白微微一笑，“左右不过那么回事。帝王要杀就杀，不杀呢，我日子照旧继续。他要找根铁链把我锁着，我也生不起恐惧来，反正时间一到，两脚一蹬，我该找阎王爷还是得找阎王爷。”

“你就不怕他让你生不如死？”

“怎么个生不如死法，说来听听。”

“昭狱可有的是办法让你吊着气过完所有刑罚。”

陆白未语，起身走到龙榻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帝王，这才道:“做都做了，我还能怕刑罚？”

“没人不怕痛。”

“那我恰好是例外。”上辈子在精神病院那些别样的刑罚他不照样一一受下！陆白活之现在，失去唯一一个亲人，为达目的，他什么也不怕。

“而且，我就是要赌上一赌。”

“赌什么？”

陆白不答，视线一直看着崔玉竹，约摸十几个呼吸，他行回小桌，继续喝已经冷掉的茶水。

“说，你在赌什么？”

陆白不答。

季连云还要问，秦忠却恰好归来，他只好咽下话，继续为帝王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他也没有离开，写完药方交给秦忠。

秦忠也没离开，把药方交给卢生，只说是陆大人重新换的药方，让人熬好马上送来。

殿内四人，一人昏迷，三人静默无语。

陆白坐得太久，后腰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也不强撑，躺回一旁的软榻，拿本闲书翻看。

秦忠自始至终不言，只默默守在龙榻旁。

相对而言，季连云稍微忙碌一点，照看帝王的同时，还要时不时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