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时，陆白接受过一种特殊的治疗，在腕部带上橡皮圈，每当他出现不良反应，无法自我压制时，会立即用橡皮圈一遍一遍地弹击自己的皮肤，通过这种疼痛惩罚自己，从而对自杀产生厌恶，放弃自杀这个行为。

而……

在这里，陆白没有橡皮圈，橡皮圈产生的疼痛也无法做到惩罚。

故而，这么久以来，每一次压制不住自杀的欲望时，陆白就会把崔玉竹当成橡皮圈，恶狠狠地惩罚自己，从而放弃自杀，将游戏继续到底。

自始至终，抛开偶尔的游戏需要，很多时候，崔玉竹对陆白而言，不过就是他压制自杀欲望的橡皮圈而已。

陆白一直没起，静默地靠在软枕里，思考着自己还要活多久。

帝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陆白神思在外的模样。他脚步只是微微一顿，便恢复寻常，待坐到榻沿，神思的人才回神。

“在想什么？”

“在想你在何处，为何这么久也没见进来确定我是否死了。”

帝王面色微僵，片刻后道:“陆白，别想着自杀，你不会想要京兆府上下为你陪葬的，甚至包括德安和如意。”

陆白双睫轻颤，而后轻轻一笑，嗤道:“阿竹威胁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明。”

话中揶揄太过明显，崔玉竹没有理会，只是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想要给你一个念想，让你放弃自杀的念头。除此之外，我不会威胁你做任何事情。”

“对我来说，威胁就是威胁，是强迫我自己做我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你的所为，让我无法心由己控、身由己控。那么，无论你威胁的初衷是什么，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崔玉竹无力辩驳，但，时至现在，他已别无选择。做到这种地步，连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陆白还在说:“恭喜你，阿竹。你的威胁很有效果，我无法让自己在死后背负着上百条性命，所以你尽管放心，我会活着。”

崔玉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自那日御书房之后，他们便没怎么好好深聊过。被刺的伤口已经愈合，哽在两人之间的刺却越扎越深。

午夜梦回，帝王总是悔恨不已，不应该情绪失控，拆穿陆白的目的，就应该继续陪陆白玩下去。

那些纠结也好、不安也好、痛苦也好、精神折磨也好……，这些通通受着不有何不可？至少陆白有个念想能活着，还能待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照样可以打着游戏的幌子去慢慢地捕获陆白的心。

可现在，一切拆穿，陆白不想再玩游戏，而自己为了让陆白活着，不得不再次用上威胁的手段。

一步错，步步错。

崔玉竹悔恨，若有机会回到最初，他一定不会拆穿陆白。不，若能回到当初，他一定要回到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阻拦第一次犯错的自己。

然……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崔玉竹深知河水往前，不会倒流，一切为时晚矣。

于是，悔恨的帝王只能僵硬地岔开话题，柔声询问道:“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有一点点，给我弄一些清粥吧。”

“好，若是觉得累，就不用起身，躺着就好。”

陆白只是点头，并未言语回应。

崔玉竹很快返回。

粥喂下最后一口，崔玉竹道:“还要不要吃一点？”

“不用了。”

“要起来吗？我帮你穿衣。”

“不想起，身上痛得厉害，我想睡觉。”

“好，那你好好休息，秦忠就在营帐外，有什么事直接唤他，或者让他来找我都行。”

这么一躺，陆白便整整三日没有踏出帝王营帐，外头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他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又睡，睡了又吃，跟活生生长在了床榻上似的。

崔玉竹提过几次让他外出走一走，陆白表面应着，却从不出去。

后来，崔玉竹也不再提起，陆白不愿出就不愿出。有事情需要处理，他为不会把大臣带回寝帐，而是让秦忠特意安排一个营帐，处理政务。

第四日午后，睡神一样的人终于从睡眠中回神，想起要外出见见阳光。

守了陆白三日的秦忠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好半晌没敢确认，直到对上探究的视线，自来行事完全的秦公公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于是，忙不迭准备陆白的衣裳，伺候这位主子迎接阳光。

扎营地是一片广阔的草地，再远处才是打猎的山林，陆白打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思忖着自己这破败又困乏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