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凌淮之恍恍惚惚告退,事情顺利地让他不自在。 易裳轻笑一声,拿起布块擦拭着长枪,锃亮的枪头是用千人性命浇筑的,冬日孤冷的光落在上面,比冰寒。 这是深潭,载着世俗的爱恨情仇,这是寂渊,一切重要或微小的事物都将在它面前变得无足轻重。 这是终结。 一朵白梅花飘下枝头,清风微荡,君子清高。 梅一池见她嘴角的笑意,便是轻轻蹙了下眉,再次提出自己的邀请,“随我归山,道途坦荡。” 她的笑,是历经世事.看透红尘后的浑不在意和苍凉,叫后辈无端绝望,同辈叹息释然,那是正在经历这个生灵涂炭的时代的人才懂的感受。 但是梅一池不懂,他生于阳春白雪,长于弧昊山,浸在道音戒律里,世间一切于他仿若隔山看水,他难以理解世人纠结的情爱,不明白他们对柴米油盐或权利财帛的追逐。 当然,他也无意去理解,只是他碰到了易裳,一个道种植心却依旧在这人间沉浮的女子。 那颗困居在世俗的道心,让他仿佛看见了被丢进破烂堆里的明珠.闲置落灰的美玉,惋惜难受,忍不住“拨乱反正”,放她去合适的地方。 然她,只承认自己是一名将军。 “你会死。”梅一池看到了她的未来。 “我当然会死。” “随我走。” 易裳抿直了唇线,“我不知道你口口声声的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会跟你离开,我只知道我之所以是现在的我,是因为我的选择和坚守。” “凡世有那么值得留恋么?”梅一池很疑惑。 “留恋?”易裳觉得好笑,“相反,我憎恶着它。” “我憎恶战争,厌弃愚蠢懦弱的百姓,讨厌朝堂上的算计,甚至想摒弃这没有尽头的生活,但是,我从没退缩。” 易裳又道,“战争是为了家国,愚蠢懦弱的百姓也会极力生存,朝堂上还有忠义之士,这样的生活未必没有结束的一天,他们没让我绝望,我怎敢让他们失望。” 梅一池默然无语,他想说一句执迷不悟,却又如何都说不出口。 人间的事,比经书道义复杂多了。 凌淮之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他每日去询问何时出发,得到的回复总是事情繁多,还没交接。 除了第一次,他根本没见过易裳的人影。 他又回忆起中元节的宫廷宴会,那时殷朝仍算安和,她是高台上雍容华贵的帝姬,仪态端方,惹人倾慕。 难道待在宫中做个有人伺候的帝姬,比这般生死无常还坏么? 她又不是男子。 凌淮之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蹉跎了一月余,终于蹲在大门口将易裳逮着了。 当是时,易裳的甲胄染了血,鬓角旁的一缕发丝拂过她冷峻的脸颊,带起血腥味。 凌淮之忍不住上前一步,“殿下,我心悦你!” 所以...他的喉结滚了滚,剩下的话被她清亮漠然的眼神吞没。 所以能不能跟我回都,我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易裳撇了他一眼,大步走向书房,身后将领跟随。 将领们莫名地看了看这“小白脸”,摇摇头,不再理会。 易裳和将领们围着地形图,重新排兵布阵,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的粮草部队被夷狄部落劫了,后来又在东南小道上打了场遭遇战。 最近夷狄部落的小动作太多了,恐怕要有战事发生。 讨论毕,一名将领调侃道,“皇城那位为了让您回去,都使出美人计了,真是有意思啊哈哈哈。” “嘿,就那样的小白脸哪配得上咱们将军。” 有人摸了把胡子,“举案齐眉.儿孙满堂,老夫倒是羡慕至极。” 气氛为之一静。 易裳不动如山,“国难当头,其他不足一提。” “将军说得是。” 将领们安心了,纷纷告退。 “我就说嘛,将军怎会弃我们而去。” “也不怪我担心,女子总是耽于稳定,安于一日三餐,若将军一时倦了忽然要回去嫁人,这边疆该如何?” 众人对于徘徊在月牙门口的凌淮之愈加没有好颜色,一个男的,就知道儿女情长.诗词歌赋,跟兔爷似的,一点也拎不清。 梅一池一直隐身跟在易裳身边,这会儿若有似无地感叹,“他对你倒是真心的,舍不得你受苦。” 易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等反应过来了,更没什么感觉,“早闻右丞之子是个有才德的,事实证明世人之言总有偏差。” 若说之前她对凌淮之的印象停留在右丞之子身上,现在却不由多了几分轻看。 凌淮之一路从皇城到息烽,狼狈满身,他经历了这个时代的残忍,但是一月余,他不问百姓的流离,不问夷狄的争端,一心要将她带回都,甚至跑去厨房做菜调羹讨好她,真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漠视时事。 “难道你不该感动么?”梅一池觉得人类真复杂。 “我感动什么?”莫名其妙。 梅一池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话本,“我观之中故事,每当出现‘许你一生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