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一整晚,压弯的树枝不计其数,天明,雪地里的脚印一排排,各色的爪子画成花儿。 何衷和阿萧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告辞离去,宗垣比谁都着急,不知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宗垣昨夜了无睡意,推门看雪,雪下得厚重,下得轻柔,雪有时飞斜,有时旋转,千重万重影,纷至沓来,引来人间荡气回肠的乐歌。他裹紧衣裳,像要躲进雪中一样,不要自己踏碎这场人生一世的共舞。 鹅毛大雪一片片覆盖故雪,他在雪之下震耳欲聋的号角锣鼓声中被推醒。 “出什么神啊。”宗垣看良山扶着碗饭,只是对门外发呆。良山摇摇头,不耐,想打发了他。 宗垣一笑,蹦哒着跑走。 良山兀自又发了会子呆,转着碗碗,回神后也觉没意思,他溜达到院前,看他们围炉烤板栗和蜜饼,颇为自在。 鸡鸭鹅也聚拢来捡食。 良山绕到后面,猛地扑过去抢了一把,与他们混作一处。 宗垣见他有意无意常偷看自己,不免心烦,栗子壳也不往别处吐,簌簌吐到他脸上,良山吃痛不已,搬去虞山和师父中间,左右一看,还挺踏实。 几日后,雪融大半,衰草连天,通往一个异常晴朗的大千世界,他们都要远行,只留宗垣像条狗一样老家守院。 宗垣呵呵地笑:“我是去是留,你们全然不在意吗?”说话时戏谑在眼中。杨老人语重心长又不失慈爱地对他说:“我的好徒儿,你是自由的。” 宗垣目送他们离开,漫不经心地想道:谁是你徒儿。 他找到许玉,当晚便相携逃了,虽说是逃,因为没有追兵,所以不慌不忙,走得极顺遂。 许玉一面观察着,真真是万籁俱寂,正是万物沉酣的时辰,唯有密林在黑夜中影影幢幢,绵延在山里山外,如同恢宏列阵的参天巨人。 宗垣虽不说话,心里也有几分明白。 他抓住许玉的手,轻握,心头沉静异常,面色里却浮着些笑意:“不瞒你说,我摸过几回路,见过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几时就彻底迷途,天天抱着大树杂草睡觉,今日道上这样清净,反让人不踏实。” 许玉看不清他的脸,朝他这影子看去,不置可否:“你是否被捉弄了。” 宗垣说:“是吗?” “看上去有人拿你打趣呢。” 宗垣心里叹息。 然后她又轻声说道:“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