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2 / 3)



董诗年正轻轻接过弓弩,也已微微沉思,摇头叹道:“怎么,你们竟不记得,当真该打。”

裴州行凝目瞧他,攥紧了手上的弓,董诗年迎接他这还算清澈的目光,不觉松了手,正见杜松走到前方,轻轻浇下了杯中酒,举空杯对董裴二人道:“我岂是那样薄情寡义的人,近日诸务繁杂,头痛了数日,不然定不能忘了他的忌辰。不过裴兄向来不常与宗垣交游,还是无法体悟我的心境呢。”

座中有人插嘴道:“在下曾听闻小公主时常与裴兄倾诉神伤,裴兄感上所感,或许也是一样的伤怀。”

董诗年狠狠剜了一眼插嘴的紫袍少年,然后对裴州行温和一笑,带些眉眼间的愧色。那公子轻咳一声,也像模像样地奠酒一樽,在座七人齐齐拂袖一同动作,细致如有提线,有几人已想起了宗垣的烈烈风华,竟宛如目前,声笑尤在。

裴州行举起弓挽起箭,对着庭中的那枚李子射出了轻盈一箭。

他的冷汗顺额流下,眼前只似风吹雨打般的缭乱,匆匆奔下阶去,他跑过凛冽的冬风奔向了射中的果子,裴州行越过了那个如释重负的孩子,屈身捡起远处的李子。

他的隆隆耳鸣对准的是梧桐宽大的叶子落下的声音,裴州行起身,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澄澈如水,成了一汪小小的碧波,他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将箭同果子一起递给他,示意他可以走了。

杜松本不在意,只是玩笑着喊道:“裴兄等我,我要瞧瞧那小子的嘴还贱不贱,敢咬我的心肝。”虽如此说道,尊臀丝毫未动。

裴州行坐回席位,摘下那扳指放在几上后,好整以暇地吃餐后果酒。

杜松悄悄冷了眼,而后开始坐地欣赏起了裴州行的儒雅吃相,董诗年唤来家伎舞剑助兴,不肯冷了场子,舞伎三人楚腰翩跹领如蝤蛴,皓然的剑身上下其雨零落鲸飞,杜松在这松缓奇谲的氛围中不忘恭维裴公子,山有榛,隰有苓,州行不言不语,却是人群中令人忘不了的存在,比之宗垣他……

裴州行还未记全在座之名号,对视杜松两眼,见他忙不迭地恨声道:“瞧我们都说了什么,频频在尊客面前提及故人,都忘了他们从来不相识。”董诗年笑看他,也微微颔首。

周贵妃寿辰大庆,裴州行再次觐见公主,距上回已过了数月,公主坐在一众丽人之间,穿了一袭宝蓝色金银泥双窠云雁宫装,眉眼盈盈迟迟,似近在眼前,似远在天边。他得了旨意走开,满心惆怅,是以天地间于他而言只剩了跟公主之间的这桩烦恼,宁远看出了他的不甘不愿,倒不以为意,可见他默默走过连看不不愿看自己一眼,微微一笑咬了牙,已然激起了不悦。

“裴三公子,怎么不看我?”

裴州行依命抬起头看向她,晦暗的眼前却也霎时一亮,她的确长成了宫墙里最夺目的姑娘,万万没有之一,只从平和中也依然傲世不群的眼里便能瞧出来,偏偏他自己,也挺直了脊梁,恰恰生了同公主一样的眼。

“你在看什么?”她睁圆了双目。

裴州行挪开眸子。

“听闻您最近声名大涨,连我也听到了些关于你远的近的不知怎的什么赞誉。”宁远笑道,“不知有没有败坏本宫的德行。不过,此时我还勉强信得过你……裴公子无话可说吧……你可以走了。”

裴州行走时松了口长气,感叹道真是个好天气,身侧出现了大鸟肃肃挥羽的声音,仔细一看,是园中豢养的仙鹤与孔雀,信步悠扬,闲适恬然,穿梭在锦衣绣璋之列,也平生出几分为高贵的意态。拜见贵妃时,贵妃对他格外温煦,俨然若慈母见佳婿一般,眉目中透不尽的慈怜端和,贵妃三十几许人,无子而有宠,家世煊赫,颜若桃华,贤而知其进退,宫内外盛传陛下许意贵妃为后,此已是众人心照不宣之事。

章华宫宴享欢愉鼎盛到了极处,皇庭入夜熠熠辉煌,鼓乐笙歌不及天上,盖过了所有星光。

子游带着他的侄儿从白日起候在店门口,看着眼前一辆辆贵人车舆,并数马匹,数着数着数到了天黑,暮鼓敲得震天响,他的挚友还未现身,他深爱的又无比嫉妒的兄弟还未现身,他等得不耐烦,实在不好承认心中实打实滴答滴答着的思念。

“心焦啊。”他把头转向另一旁。

“小叔,古人云……”

“云什么?”

“天圆地方,月满则亏,上善若水,古往今来,你的性子非得改改不可。”

子游捏起他的耳朵,无欲无求地直声说:“有话直说,少给我拐弯抹角。”

许戴答应,直接道来:“他已经把你忘了。”

子游情丝万缕的眼睛瞬间万里无云,宁净如天山雪湖,许戴点点头,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人无所爱,必无近忧。

子游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