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给了些银两,这才同意载她们一程。 呼啸的夜风中,只剩车轮咕噜咕噜作响。崔疏禾双腿抱膝,疲倦地靠在劣质粗糙的木板上。双眸望向天边,一夜无月无星,寂寥无边。 寻云小心地贴了过来,崔疏禾垂眸才发现她将外衫脱下盖到自己的肩头上。 “娘子,您说,李世子会帮我们吗?” 寻云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声,小脸脏兮兮的,眸子忐忑。 崔疏禾显得心事重重的。只是摇了摇头,安抚地摸了摸寻云肩头凌乱的发丝,扶起她受伤的肩头,道:“不知。” 成国公李君牧,出身赵州名门士族之第,其祖上皆拜相辅帝,把持朝野,曾被称为“上可干王法、下可乱吏治”的第一大家族是也。 李太公是先祖时的开国大将军,太夫人乃亲王之女。而成国公夫人又是前朝太妃之女,曾授予郡主称号及封地,与当今圣人一样有皇室李氏血脉。 当下的国姓乃陇州李氏,可论其祖族门第,赵州李氏还更高出一些。 先祖统一邻国属地之后,见东部各州名门士族中陇州李氏声望被赵州李氏所制,为了皇家声望,便往后授其赵州族人的官职多为虚职,意在打压旧士族,扶持向大晋之心的新贵。 永晋帝即位后,因忌惮赵州李氏会仗着士族与皇亲对抗,动摇其不稳的根基,以封地涉权起兵之事遣成国公夫妇回封地。 而回去一年中,永晋帝便以出征西北攻打土谷浑为由征赵州兵马,并令成国公及其长子李炀随军出征。 岂不料,军中遭受突袭,李炀带兵迎战,万箭穿心而逝,成国公重伤身残。 国公夫人因此也卧榻病重。 永晋帝为表抚臣之心,另赐府邸让郡主带着次子李煦回长安城养病,封次子李煦为世子,待成国公伤好回城再另封爵位。 可至此之后成国公十几二十年都并未回城,赵州李氏一族也默然收起了锋芒,十几年都并未在朝中再居高位。 而成国公世子李煦…… 崔疏禾脑海中浮现了那道少年的身影。 月白色的锦袍,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肤色很白,眉眼温润,光是站在人群中也能一眼便识得的如同璞玉般的人物。 他会帮她吗? “好了,到了。”那名商贩操着外来口音,小心地避开周围夜巡兵,朝着驴车木板中的两名女子说道。 寻云先行跨步跃出,随即将崔疏禾扶了出来。 “谢小郎带我们一程。”寻云将崔疏禾拉至身后,挡住商贩盯在崔疏禾身上的目光,双手交叉于胸前朝他行一礼。 商贩颠了颠青色荷包里的银两,刚偶然瞧清那身后小女郎秀丽的美貌,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但她身侧这名侍女生得人高马大的,目光警惕,算了算了。 商贩放她们下车的位置在距离云安城东墙外通化门七里处的长乐驿,驿站夜间休憩,但因离城近,偶尔也有重要使臣早间落脚此处。 寻云见崔疏禾一路寡言,不知在沉思些什么,也跟着一同默然。 寂静的三更天,城外街坊正陷深眠中,偶有几下犬吠声让这个夜更显静谧。 时间如同针尖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沉在崔疏禾的心底。迟缓又漫长,冷清又肃静,在无边的等待中,崔疏禾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是她想错了……成国公府今夜,并未收到诏令进城? 终于,在四更天前,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落在石砖上越发清晰。马蹄急踏,车轮辘辘入耳来,崔疏禾倏然睁眼,从驿站门口疾步走至街道口。 两匹形体俊美健壮的良驹稳稳托着一辆由黑楠木锻造,周身雕着金色祥云纹的马车。 车的四面皆由墨色的名贵丝绸装裹,正面一帘镶金嵌玉的布幔轻遮,隐约能看见右上角精美的雀状木雕上挂着“成”字样的旗幡。 车前驭马而行的是一名穿着黑衣长袍,头戴幞巾的侍从,持鞭的掌中稳健有力,而此刻他面露迟疑,侧身同马车里头说道:“世子,城门快到了。您,真的要进城吗?若公爷和夫人知您擅自……什么人?!” 一声急促的勒马声从布幔外骤起,两匹棕色良驹前蹄忽而跃起,马车被晃得后退了几步。 “何事?”布幔里一道清润且平缓的嗓音传来,似乎不被这短暂的颠簸所影响。 “回世子,马前有两名女娘拦下我们的车子。那……那女娘,瞧着像是崔娘子。” 崔疏禾在马车未至跟前便想了几回该如何同这成国公世子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