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写在脸上的人,根本藏不住丝毫诡计,满脸都写着:我要使坏了!
钟逾白接茬:“是什么?”
纪珍棠说:“就是——”
她神秘兮兮地张口,同时猝然掀起被子,带起一股铺天盖地的冷浪,将二人一同卷入黑暗。
她发出嘿嘿嘿的奸笑:“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夜光手表啊?”
钟逾白被陡然掀过头顶的棉被盖入黑暗里,他倒是没慌乱,仍然用手支着下颌,维持着这样镇定的动作,徐徐地、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随后,肩膀被她重重往下一压。
纪珍棠见他按兵不动,显得着急,问:“怎么不说话,猜猜是
什么意思?”
钟逾白躺倒在她身下。
纪珍棠跨坐,手掌撑在他胸前。
听见他有一句问一句:“什么意思?”
纪珍棠跪在他腰侧,往前匍匐,又没趴到底,还用手掌抵着他,掂量着距离。
被窝里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但一低头,亲到他青茬粗粝的下颌,她便稍微抬一抬下巴,压低了声音:“意思就是,要不要跟我睡觉啊?”
“……”
“……”
钟逾白安静了下。
五六秒后,她略感惊慌。
他不说话的时候最让她发慌,有种似乎落入他的掌心,被当成棋子正在把玩状态的不安感,不知道下一步棋要如何落,纪珍棠赶紧吞一下口水,自己解围:“开玩笑啦,这就是个梗。”
少顷,钟逾白笑了一声。
他终于发出声音,她就好一些了。
于是又宽心地往下倾身,亲到他嘴角,告诉他一件小小的开心事:“不过我今天真的有一个手表,你要不要看看?”
纪珍棠抬起左手,想将她的表盘放到钟逾白的掌心,让他感受一下。
却被他一下反握住,钟逾白稍一用力,她即便在上,也被紧紧钳制。
“……”她陡然乱了呼吸。
他夜视能力似乎很强的样子,都不需要她领路,在密闭无光的狭窄空间里,捏着她的手腕,用纤长的指骨精准地贴到她的手表表盘,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一会儿。
钟逾白说:“手表要看,人也要睡。”
那一刹,纪珍棠感觉自己被烫熟了,浑身上下,纤细敏锐的神经统统被触发,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男人倒是显得平静无波。
因为她的手正贴着他胸口,维持着时刻探测着他的心跳的姿势,但他的镇静让她的一切观察都显得多余。
被子又一下被她掀开。
“呼——”纪珍棠转移话题,装没听见,用手指扇扇热烘烘的脸,“好闷。”
她看一眼身边好整以暇的男人,被她刚刚那么恶作剧的一出戏弄,浴袍领口松斜下来。
钟逾白“重见光明”,第一件事是整好衣衫,不疾不徐。
“表呢。”他问。
“噢!”被他一催,纪珍棠才想起刚刚在说什么,她掀开覆在腕上的长袖,给他看纪桓送过来的生日礼物。
一只33mm的Cartier蓝气球,白色表带,玫瑰金的表盘。
非常适合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也值些钱。
钟逾白懂货,看一眼,摸一下,就估出了价。
他说:“爸爸送的?”
她含着笑,蛮开心地点几下头。
钟逾白看着她眼里的笑意,也淡淡笑了笑。
纪珍棠说:“快过生日了,他给我寄到我学校的。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爸爸第一次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挺奇怪的,他从没有送过我好东
西,也没有送过妈妈好东西,这是第一次。”
强调两遍第一次,可见珍贵。
钟逾白想了一想,这件事倒是跟他没有太大关系。
一面之缘,钟逾白也谈不上对纪桓有多了解。但他能看出,这个男人,面具也挺厚的。
谈不上要跟人斗智斗勇的那般心机深沉,但他也有他的狡猾。比如隐瞒自己的资产,比如对女儿忽冷忽热的关心。
他的狡猾,倒不是出于算计人的目的,只不过,隐隐展现着商人重利轻别离的自私。
“我以前觉得自己生的不好,妈妈会告诉我,我是爱的结晶。”纪珍棠爱不释手地玩着她的新表,一边有点难过地说着,“可是除了妈妈,没有人会告诉我,出生是一件好事。我一直感觉不到自己被爱过,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么久,想要的却很少拥有。不过现在我发现,原来人一旦不预设太过长久的期待,反而会迎来一点运气和收获。”
——不奢求爱的时候,一些爱意反倒慢慢地吐了出来。
“也许也称不上爱吧,”她又苦笑,“但他从前确实不会对我上心,看来,想要拥有什么,就不能太在意什么。”
说完,纪珍棠看向她的情感导师:“对吧?就和你的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钟逾白莞尔一笑,手掌轻抚在她腰际。
眼里有宠溺,也有为她的释怀感到释怀的欣慰。
他说:“爱不是求来的。”
纪珍棠点头如捣蒜,为他的一针见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