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中下旬,一年中树叶最浓绿的时候。
因为两人都处于休假的时间,邹风那阵子请了许多朋友吃饭,多数都是以前和夏思树刚在一起时就见过的那些朋友。
那年也是在邹风走后,他们才逐渐知晓他们分开了的消息,也捕风捉影地听说了两人之间的另一层关系。
在他去美国前,他们还在聚会上打趣着,问他是怎么舍得自个儿去美国的,能不把女朋友带着。
邹风那个时候只垂眼勾着唇,也不知道将那几句调侃听没听清,只坐着,或是偶尔看向夏思树,模样也还是笑着的,自问自答一样:“是啊,怎么舍得的。”
兜兜转转大家伙再见面,到现在过了这么几年,再见到邹风和夏思树重新在一起,都觉得挺好的。
真挺好的。
那晚邹风请客结束后,回到公馆,夜色还早,露台的门开着,洗完澡夏思树就猫似地趴在他身边,粘着他,忍不住也故意重复着,弯唇学着那人的京北腔问:“邹风啊,你是怎么舍得自个儿去美国的?”
邹风就搂着她,在那张沙发上,边占着便宜边哄,又说了那句话,笑:“是啊,怎么舍得的。”
学业和工作一直忙碌了好几年的原因,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夏思树想去的地方就有些多,那晚一通视频电话就聊了好几个地点。
于是邹风把这些记了下来,挺上道地给她排了个路线。
只不过夏思树不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把第一站排在了澳洲。
她问的时候,邹风当时在陪她玩着游戏,只侧过头笑了下,有理有据地说那也是他的故地重游。
夏思树那时还不知道他在计划着一场求婚,在墨尔本,日落的环海公路前,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邹风特意挑了那个地点。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这事是只他们两个人的事,夏思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得她点头才行,虽然她本人不一定在意这一步。
那几天气温居高不下,直到南城下了一场雷阵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几夜,城市是水冲刷过一样的干净。
在动身临去澳洲前,邹风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带着她去了一趟苏州,去看望廖晚。
只是那几日廖晚刚好要前去普陀佛寺修行,两人在静园住下一晚后,第二天便陪她一道同行。
“挺多人来这里求姻缘的。”廖晚和夏思树同乘在轿车后座,她瞧着窗外的景色,对她说着:“你们年轻人过来求个岁岁年年,平安顺遂也挺好的。”
夏思树坐在那仔细地听着,点头,也同样地看着窗外,身上是件吊带长裙,手臂白皙在外露着,褐色的眼睛里映照着正午的光线。
因为廖晚的玉石生意在这边,出机场后有车过来接送。
这里素有海天佛国之称,乘着那辆号码连号的车牌一路行至山脚下,山脉层峦叠嶂,南海观音菩萨铜像立于山峦绿林之间。
穿过了那片紫竹林,黑色
轿车就停在寺庙外的香樟树底,树干虬枝盘旋。
一轮冬一轮夏,廖晚一年两次修行,与这里的住持熟识,但这会住持刚好有事不在寺内,接待的是普陀山前寺执事之一。
这边也刚结束一场雨的缘故,寺庙中空气潮湿,沿着寺庙的黄墙一路走过去,墙根斑驳,头顶绿荫浓郁,廖晚和执事走在前,夏思树和邹风只走在后。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见廖晚和执事在前面一起谈心经,夏思树借着机会偏过头,低声问了句。
她第一次来,感受上新奇着,但又不敢随便冒犯。
“嗯。”邹风勾了唇,说自己留给她的那块檀木牌就是这寺庙里的住持给的,但那时候他还小,那段时间也常生着病,就记得不太喜欢吃这儿的斋饭。
温度似乎随着太阳有些高,夏思树:“那我以前没拜过佛,现在来求还灵不灵?”
邹风看着她那样,忍不住笑了声,挺会卖弄玄虚地回了她一句:“心诚则灵。”
大雄宝殿外人影憧憧,梵乐声隐约回荡,香客捧着香络绎不绝。
人有些多的缘故,邹风牵着她的手,从阶梯的一侧绕到另一侧,跟上廖晚和住持的步子,最后停在了香炉前,在请香处请了三炷香。
夏思树是平生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紧张,只能看着廖晚的步骤试着记下来,大概尝试着去做。
前寺的住持刚好回来到了这处,和廖晚合掌问讯做了一礼后,就站在烟火缭绕的香烛旁,慈眉善目地看她,和她脖颈上悬着的那块原属于邹风的檀木牌。
“别急,这样拿。”邹风站在她身后,教着她,声音低,垂着眼,手指压在她的手背,帮她纠正上香的姿势,左手拿着,右手拇指抵着,最后将香合起递到烛台上点燃。
白烟缕缕,夏思树收回手,虔诚地将那点燃的那炷香举过头顶,朝着正面大殿跪了三拜。
那年她常看见一句敬香抵意难平的话,大殿上香火连绵,佛像法相庄严,熠熠生辉。
可夏思树跪在那,内心却格外平静,那时邹风在她身旁,和她同样地点着炷香,看着烟雾缓缓升腾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竟然想不出有什么要意难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