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
周府。
周渝祈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着伤,但在能下地后,他也就回了翰林院当值,他有官职在身,不可能一直闲赋在府中。
今日,他下值后,从街头买了米糕回府。
米糕做得很好,被摆在玉盘上,格外精致,周渝祈来回不断地前厅中走动,时不时朝外看一眼。
忽的,周渝祈忍不住呛咳了一阵。
被打伤后,他似乎伤了根本,时常会咳嗽一阵,叫他觉得身体发虚,找了大夫相看,只说他要仔细养着,竹青整日给他熬药,这段时间前院都蔓延着药的苦涩味。
周渝祈咳得撕心裂肺,手背青筋暴起,好一阵,他才平复下来。
竹青担忧地看向他:“老爷您还好么?”
周渝祈挥了挥手,喝了口茶水缓解难受,他皱眉:
“去外面看看,夫人回来了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周渝祈总有点心慌,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不适感让他有点反胃。
浑身都有点不舒服,叫他眼前有点发黑,周渝祈踉跄了两步,跌坐在位置上,他又喝了一杯茶,茶水苦涩,也叫他提神,他转头看了看摆在案桌上的米糕,风吹过去,仿佛将米糕吹得偏了一点。
周渝祈小心翼翼地将米糕摆好,米糕已经有点凉了。
周渝祈看着灌进来的冷风,清隽的眉眼不由得皱了皱,他将米糕藏在了身后,将椅子往前搬了搬,用身体替米
糕遮住冷风。
秋风很冷。
周渝祈有点恍惚,他忽然想到他和姜姒妗刚成亲时,他知晓夫人喜欢米糕,时常下学的时候从街头给她带米糕。
江南多梅雨,他总将米糕藏在怀中,等回到府中时,米糕还带着热意。
夫人不吃独食,她欢喜时总是弯起杏眸,自己吃一口米糕,也要喂他吃一口米糕,骄矜的女子声音却绵软:
“夫君真好。”
冷风灌进来,让周渝祈不得不回神,时过境迁,周渝祈忽然想起,自从来京城后,他很久没见夫人笑得那么轻松舒意过。
一切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周渝祈又忍不住地呛咳了一阵,竹青探路回来,一脸难色地摇头:“老爷,没看见夫人的马车。”
周渝祈沉默,许久,他扯动唇角:
“也许有事情绊住了。”
京城铺子那么多,她一个个检查账目也需要时间,再加上府邸和朱雀桥离得那么远,她会回来得晚也很正常。
竹青埋着头,没敢说话。
周渝祈坐在前厅中,大门敞开,挡不住冷风,他冷得浑身有点僵硬,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间响起一阵风刮声,有婢女声音传来:“下雨了!”
下雨了?
周渝祈猛地抬头,他快步上前,余光瞥见米糕,又赶紧走回来,这时,他终于注意到角落处的沙漏。
他忽然问:“什么时辰了?!”
竹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点纳闷,老爷不是看见沙漏了么,怎么还要问他?
但竹青不得不回答:
“老爷,亥时了。”
周渝祈不敢置信,却不得不相信。
亥时宵禁,而夫人还没有回府,不论夫人如今身在何处,一旦宵禁,夫人都不可能在今晚回来。
周渝祈猛地握紧双手,他脸色煞白一片,双眼却有点发红。
他不得不胡思乱想,也不得不想起那日男女肌肤相贴的一幕,逼得他呼吸发紧。
夫人当真是去查账了?
雨下得很大,仿佛是砸下来一样,噼里啪啦地不停歇,冷风也呼啸地灌进来,周渝祈猛地吸入一口冷气,他止不住地呛咳,他踉跄地退后了一步,不慎绊倒椅子,撞上后面的案桌,倏地,玉盘破碎声响起。
周渝祈蓦然转头,他怔怔地看着凌乱散落满地的米糕,眼前忽然有一阵发黑。
竹青立刻扶住他:“老爷?!”
周渝祈推开他,他蹲下来,急切地想要捡起米糕,仿佛想要一切恢复如常,但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前厅只有竹青和周渝祈在,竹青被风吹得浑身冷飕飕的,不得不好言劝他:“老爷,时辰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去翰林院当值呢!”
周渝祈不管不理。
竹青有点无奈,捡这个米糕做什么,这京城的米糕和衢州的米糕味道不同,姑娘根本也不喜欢吃。
许久,周渝祈终于把米糕全部捡回来,他将米糕重新摆盘。
竹青看得脸色古怪,都掉地了,难道老爷还准备让姑娘吃不成?
他又劝了一遍,周渝祈抬头看向外间的暗色,忍住呛咳:
“我在这儿等夫人回来。”
外面一直挂着风雨,竹青不懂老爷要做什么,明知道姑娘今晚是回不来的。
他也不心疼老爷,咎由自取罢了。
窗户被吹得噼啪作响,周渝祈等了许久,浑身都在发冷,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他不曾回府的那一日,夫人空等一夜时是不是也觉得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