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在竹舍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副画像。
画中人红衣高髻,正是他前日的模样。
五官线条柔和了两分,想是李寻欢对镜画的,神色间又融合些李寻欢独有的温和俊雅。
更接近东方不败梦寐以求的自己,他喜不自胜地拿起画,看了又看,原来在李寻欢心中,他是这个样子的吗?
东方不败将画像挂在墙上,心道,可惜我不会画,倘若再画一个李寻欢,挂在旁边就好了。
他心念一动,走出成德殿,召来一个紫衫侍者,给远在江南的丹青生传信,让他速来黑木崖一趟。
丹青生在杭州奉命看守任我行,突然得到教主传信,以为是囚徒有了差错,战战兢兢地查看了地牢,才日夜奔驰赶到黑木崖。
他到的那天,坐在成德殿里的是李寻欢,并不知道召他来何事,听说丹青生善画,心里有了些大致猜想,也不戳破,只让他在黑木崖住下。
次日,东方不败在崖上找了处空院子,隔日抽出两个时辰跟着丹青生学画。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李寻欢有生以来最闲适的时光。
在他的世界里,他教导阿飞武功、学识、做人的道理;东方不败负责缝衣、做饭,雇人修屋开田。
有一次,李寻欢醒来后,惊奇地发现,他们院外开了一畦菜地,养了一窝毛茸茸的小鸡,多一条刚睁开眼的小黄狗,阿飞简单粗暴地给小狗起名“阿黄”。
在有日月神教的世界里,李寻欢整顿教务、赏善罚恶,试着与名门正派交涉、谈判。
东方不败足不出户,每日不过是绣花、裁衣,整理庭院,变着法地做适宜保存的食物,甚至还学会了酿酒。
李寻欢留信提及教务时,东方不败从不作回答,也不干涉他处理教务。
他就像是一位温顺的贤内助,从不过问男人外边的事。
一个月过去,江湖热点几经变化,丐帮风波渐渐平息,李寻欢也听说了除了那位吴长老,并没有人真的死亡。
江湖上也不再有怜花宝鉴的传闻。
在黑水镇的酒楼上,李寻欢坐了一日,却只听到丐帮帮主偷娶小老婆的江湖八卦,
他知道,李园已从江湖漩涡中脱身,东方也没了追杀李寻欢亲眷的心思,阿飞也已亲密到可以携同离开,是时候将表妹从江南接回来了。
想起林诗音,李寻欢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曾经是他铭心刻骨的人,可他却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
李寻欢回到小屋,小黄狗先摇着尾巴迎出来,然后是阿飞。
他今日抓到了一只小鹿,眼巴巴地等着李寻欢回去看呢。
阿飞拉着李寻欢进了院里,指着篱笆上拴着的小鹿道:“大哥,我打算管它叫小梅,你说东方先生会喜欢吗?”
小狗被叫做阿黄时,东方先生说:“很好,和阿飞都是‘阿’字辈,你们可以结为兄弟了。”
阿飞因此气了好几日,直到东方先生打了一柄小剑给他,才消了气。
小黄狗从此改名叫小黄,如今有了小梅,阿飞很担心东方先生做出什么毒舌评论,便先向李大哥讨教。
李寻欢走到梅花鹿身边
,看着它湿漉漉的大眼睛,道:“阿飞,它最好不要有名字。”
阿飞惊道:“为什么?”
李寻欢道:“动物有了名字,往往是驯化的开端。它若是被驯化了,将来在野外是生存不下去的。”
阿飞抬起小小的胸膛,大声道:“小梅不需要去野外讨生活,我会一直照顾她!”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我们就要离开此地,实在没有办法再照顾一头鹿。”
“为什么?”阿飞惊怒道:“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这个说法瞬间击中了李寻欢,让一个孩子离开他自小生活的地方,确实是一件残忍的事。
他蹲下身子,平视阿飞的双眼道:“阿飞,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以后,有大哥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阿飞跳起来,指着喳喳找食的一地小鸡仔道:“那它们呢?小黄呢?我们的房子、菜地,我母亲的牌位呢?”
“难道这些不是家?”阿飞的眼睛里盈出了泪水,“东方先生呢?他愿意离开家吗?”
李寻欢怔住了,半晌才道:“我会和东方先生商量。”
他写了一封长信,解释了他要去江南接林诗音的承诺。
东方不败的回信只有一句话:如果我没有出现,她现在想必已经是龙夫人了吧?
李寻欢苦笑一声,若是没有这场奇异的互换,确实很可能已铸成大错。
他再次回到竹舍时,那副东方不败的女装画像被拿下来了,换了一副双人画像。
一个红衣女子,侧身坐在一张竹椅上,下颌微微上抬,温顺崇拜地看着身边的男子。
那男子一袭蓝衣,剑眉星目,背手而立,目光遥远,并没有放在旁边女子身上。
画画的人技法生疏、粗糙,显然是个初学者。
李寻欢还是一眼看出了画中人的身份,他轻抚画中女子的眉眼,蓦然想起阿飞抓住的那只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