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却袅袅不断绝地飘来,初时还有些生涩,弹得久了便渐渐添上几分圆熟,倒有了点得心应手的味道。
这般境地里还要带张琴出来的,只有那位谢少师了。
是他的琴。
却不是他的音。
张遮搭下眼帘来,任那大夫提了药箱出去,抬手慢慢抚上肩上之伤,那痛意藏在深处,连绵未消。
他听了好久好久,琴音才渐渐停歇。
姜雪宁实不知自己是弹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只觉手指头都要被琴弦勒出伤来了,实在招架不住,才大着胆子停了下来。
一看,原本坐着的谢危,不知何时已倒伏下去。
她起身来,轻手轻脚走过去,低低唤了一声:“谢先生?”
谢危靠在旁侧的引枕上,双目闭上,纵然有柔暖的烛火照见几分,苍白的脸上竟也无甚血色,竟似睡着了。没了方才让人胆寒的冷厉戾气,平展的眉目静若深山,只仍叫人不敢有半分打扰,恐惊了他这天上人。
姜雪宁一见便噤了声。
她站在前头,也不敢再叫,心里一琢磨,便想这却是个绝好的机会,正该脚底抹油溜了。于是跟猫儿似的,踮了脚往门外走。
只是眼见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一眼,微微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走回来,扯了边上一条绒毯,屏住呼吸,一点点搭在他肩上。这架势倒跟做贼似的。
然后才重新扒开门,闪身出来。
剑书他们在门外已经候了多时,见她出来,回头一看便要说话。
姜雪宁忙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剑书刀琴登时一愣。
她极力压低了声音,做出了口型道:“先生睡着啦!”
“……”
剑书刀琴又是一怔,对望一眼,不由愕然。
姜雪宁劫后余生,却是偷了油的老鼠一般开心,向他俩摆了摆手,便拾起先前靠在墙边上的伞,也不用人送,自己脚步轻快已是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