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衣注视她,眼底已多了一分往日不曾有的凛冽与坚忍:“我怕,怕今日在运命降临时逃跑,从此不战而败,沦为一介畏首畏尾的懦夫;我怕,怕自己在责任到来时躲避,他日生灵涂炭,在婴孩哭声里挺不直脊梁!”
上一世,沈芷衣是怎么去鞑靼和亲,姜雪宁并不清楚,只知道昔日明艳的公主,已沉睡在棺椁之中。
她从没想过这样一种可能――
这位往日刁蛮娇纵的公主,是自愿前往!
上一世是她女扮男装,使沈芷衣错爱了她,又恨上了她;这一世她接触沈芷衣,说是真情,实则更多出于趋利避害的讨好。
她想救沈芷衣,只是想要回报对方施与的恩情。
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荒谬,有多可笑,又错过了多少……
话到这里,姜雪宁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执着,再强求,毕竟一个人想法既定,旁人又怎能改变?
可就是不甘,就是不愿。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奔赴那魂丧的命运,半点不加阻拦吗?
她拉住了她的手,近乎哀求般地道:“别这样,殿下,别这样。不管是不是醉话,你答应过我的,我带你出宫,我带你走!”
沈芷衣眼泪滑落:“只当那是个永无结果的奢愿吧。”
她转身就走。
只怕自己多看她片刻,都要心软改悔。
姜雪宁却追了下去,终于控制不住地喊道:“鞑靼狼子野心,和亲不过缓兵之计,这本不该是殿下背负的代价!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可能会――”
沈芷衣脚步停下。
她到底是不敢说出那个字来,只恐自己一说便成了真,望着她背影,颓然道:“殿下,去国万里,归途遥遥,我只是,只是怕您去太久,想你时也见不着。”
庭花落尽,树影斑驳。
园角那一树珍贵的绿梅有着嶙峋的枝条,像极了雁门关外无人收殓的白骨。
空气里却有栀子的甜香。
沈芷衣背对着姜雪宁,望向墨蓝天际那一轮缺月,环视周遭,过了好久,才回眸看她一眼,却并无多言,只是倾身捧起树下一g松软的泥土,走回到她面前。
然后将这g土放入她掌心。
说不上是轻飘飘,还是沉甸甸。
她想姜雪宁笑,一双眼灿若星辰:“宁宁,别去送我。待得他日,燕临率大乾铁蹄踏破雁门时,带着这g故土,再来迎我还于故国,归于故都!”
泪水陡然模糊了视线。
酉正二刻,沈芷衣再不停留,从那一线明亮的宫灯旁边走过。
等到她身影都快消失,姜雪宁才跌跌撞撞往前追了几步,可眨眼黑暗中已什么都看不清了:“殿下,我向您允诺!”
那嘶哑的声音撞破了黑暗。
殿下,我向您允诺――
他日铁蹄踏破雁门时,我将带着这g故土,迎您还于故国,归于故都!
我向您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