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说:“我不想说。”
她慢慢后仰,脑后靠着冰冷的墙,眨了眨眼,却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便静静地同他道:“其实打从年少时,见你第一面,我就讨厌你。你穿着一身白衣裳,抱着琴,一副病恹恹要倒的痨鬼样,看着叫人瞧不起,可行止与那些人一点也不相似,更与我不一样。你最叫人生厌的,是那双眼睛。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我甚至感觉你在怜悯我。你让我知道,人与人有多不相同,让我站在了鸿沟天堑的这一面。我什么也不是,离京城越近,我越怕,也就越讨厌你。后来我真的想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会拿走你的刀,摔了你的琴,把你扔在荒野,让山里的豺狼吃了你。”
一滴泪从她眼角滚落。
谢危慢慢伸出手去,将她揽住,让她靠在自己腿上,低低道:“你本该那样做的。”
她紧绷着的身体终于轻颤起来。
姜雪宁到底还是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全部的软弱,却只盯着虚空里某一个固定不变的点,说:“你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谢危说:“我是。”
姜雪宁哭了很久。
谢危也听了很久,然后慢慢道:“有时候做不了一个良善的人,便当一个很坏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你要觉得自己可以变成不一样的人,才能真的变成不一样的人。打破那道给自己立下的藩篱,先相信,再去做。要么被压垮,要么走过来。幸运总是归于少数人的,而上苍不会那么眷顾我们。宁二,仇恨,有时候是个好东西。”
就像他希望,她能相信他们可以在一起一般。
去打破那道藩篱。
姜雪宁抬眸望向他,弯唇时不无嘲讽,可过后又只余下深重的怆然,浮动的悲哀,问:“谢居安,你这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谢危轻轻点头:“嗯。”
他低垂着眼帘,想,以前是这样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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