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策略是行之有效的。
因为多年来伪装身份的需要, 信玄能敏锐地发现他人的情绪变化,却对他人的感情非常迟钝。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改正, 就随它去了。
总之,相比五条悟式的闹别扭,信玄更能理解夏油杰直抒胸臆的行为。
他心想, 夏油杰性格沉稳、连心情都很少展现在脸上,他如此直白地表达情绪,想必已经心情糟糕透顶了。
信玄有些愧疚, 他确实只顾着和五条悟说话,忽略了夏油杰的感受。
为了让夏油杰能参与谈话,信玄耐心地向他解释:“我们在说禅院家之前发生的事,被豢养的咒灵出逃,杀死了所有人——你听说过吧?”
“在新闻上看到了。”夏油杰点点头, 又问, “嘴角有疤的人是谁?”
“他的名字是禅院甚尔, 和真希、真依一样, 是幸存的禅院族人之一。”
“只有三个人存活?”
“是的……”
信玄和夏油杰低声交谈时,五条悟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望,他无比确信, 这两个人比他想象中熟稔得多。
五条悟正想打断二人的谈话,伊地知洁高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伊地知洁高用一块手帕擦掉额角的汗珠, 畏畏缩缩地说:“五条先生、信玄先生, 高层邀请你们参与一场短会……”
信玄愣住了:“我也要参加吗?”
“是的, 高层让我通知您和福泽先生, 二位都要参与会议。”
信玄烦闷地皱起眉。
多年前, 作为五条家主的时候, 他曾不得不与高层交际,经常出席他们主持的会议。
高层都是些傲慢的大人物,说话又连篇累牍,一句话能说完的东西非要咬文嚼字念叨十分钟,听得人昏昏欲睡。
信玄想到他们就头疼不已,每次去京都前,都忍不住对五条悟大发牢骚。
“……信玄先生?”
伊地知洁高的嗓音将信玄从沉思中拉回来,他小心地说:“福泽先生说可以在他的办公室开会,请二位移步社长办公室吧?”
信玄见福泽谕吉朝自己点头,飞快地对夏油杰说:“在这里等我——安分一点,不要对其他人做无礼的事情。”
夏油杰笑盈盈地回答:“当然。”
信玄认为夏油杰不会再称同事们为猴子了,这才稍微放了心,朝社长办公室走去。
他问伊地知洁高:“伊地知先生,是视频会议吗?”
伊地知洁高又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他是个胆怯的青年,刚才和福泽谕吉沟通时,被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冒了不少冷汗。
他说:“不,没那么先进……是更传统的做法,您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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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信玄和伊地知洁高走进办公室,福泽谕吉和戴尖顶帽的咒术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伊地知洁高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炭笔,又卷起袖口,在地上画出符咒的纹样。
炭笔接触地面,发出刺耳的“嚓嚓”声,黑乎乎的炭灰黏在干净的地砖上,异常引人注目。
信玄瞥了福泽谕吉一眼,社长似乎并不介意辅助监督在自己办公室内乱涂乱画,神色非常平静。
不过,他的眼睛正随伊地知洁高的动作移动,轻微地瞄向办公桌旁的绿植,似乎担心伊地知洁高会把符咒画到花盆上。
优秀的社会人信玄察言观色,立即走过去,把那株绿植连树带盆搬起来了。
这是一株鹤望兰,足有一米高,而且很重。
信玄手臂传来一阵酸痛感,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他不着痕迹地动用念力,替双臂分担了大部分重量。
轻松多了。
信玄正想将花盆搬到安全的地方,五条悟也察言观色,走到他身边,试图接过他手中的花盆。
信玄以为他不安好心,非常警惕地护住鹤望兰:“你有事吗?”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愤愤不平地夺走花盆,将它搬到远离伊地知洁高的角落。
“我想帮你搬东西啊!”五条悟嘟嘟囔囔地抱怨,“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你宁可相信刚认识几个星期的人——”
五条悟的嗓音戛然而止,他闷闷不乐地站在墙边,不说话了。
信玄自知理亏,没接话。
面对五条悟时,信玄几乎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冒出了一点愧疚感,心想,自己确实对五条悟偏见太大了。
如果忽略他们之间的龃龉、客观公正地评论,五条悟并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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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洁高画好符咒后,双手合十,喃喃地念了一串咒言。
地面冒出一股灰色的、带有檀香味的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