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国都, 云衢。
高耸的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点着一枚火把,不断有士卒在其上巡逻走动, 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 一切都透着种不同寻常的沉沉死寂。
内城里,有人坐在墙头,两条腿悬在墙外, 双手撑在身后, 遥望着那隐隐约约的火光。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走。”那坐在墙边的人开口, “怎么?脑子进水了?”
“你说话可真难听。”被他询问的人冷冷地回应, “我是不放心你才留下来的。”
明明是听起来稍显暧昧的言语,说出来时却不带半点旖旎,如同冰冷的刀剑。
“被萧慎从东岭关一直撵到燕国国都云衢———”那声音有种冷冷的刻薄, “真不知陛下为什么要将这样的重担交给你。”
“萧慎是什么人?我没死在他手下而是顺利到这里,你就该多夸我几句了。”坐在城墙上的人往后仰了仰, 勾勒出一副好身形,他侧过头, 俊朗的面庞不笑的时候, 断眉平添了三分煞气, “要不换你去和他打?”
那声音顿了一瞬,然后嗤笑:“技不如人,才会给自己找借口。”
“我说我们好歹书信交流了一年多, 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阙临安将头扭回去,“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说不定就一起去往地府投胎了。”
“你这么个刻薄性子, 到底是怎么做到将小燕王和燕太后哄得晕头转向的?”阙临安吐槽起来也舌利嘴贱,“他们俩是傻子不成?”
两个燕国留在云衢内的最高掌权人,竟在此时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斗起嘴来。
和阙临安对话的剜瑕向前走了几步,随手将一个东西向阙临安的方向一丢:“傻子也比你聪明。”
阙临安一把接过,掌心是一个巴掌大的精致小酒瓶,他以为是酒,但战前喝酒误事,他只拔开瓶塞,打算闻一闻解解酒瘾,然后......
“阿嚏———阿嚏———”
一连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差点让他手一滑从城墙边上掉下去。
酒瓶里装的并不是酒,而是满满一壶极其提神的药液,味道刺鼻到略微闻一闻,便整个头脑都清醒。
“你是其他国家派来的杀我的吧!!”阙临安打完喷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酒瓶的盖子塞上,那股恨不得令人升天的清凉感才从他的面前消失,“打算大战前把主将活活熏死,然后不战而胜是吧?”
剜瑕:“......”
“你要是真被熏死了,我估计千百年后的史书上,都会有你这个奇葩死法的记载。”
“真是......唉,开开玩笑都不行。”阙临安又检查了一番小酒瓶的瓶口,确认盖紧后将它揣在了怀里,“过几个时辰天稍霁,萧慎必然攻城。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脸上的散漫嬉笑略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深宫之中玩弄手段我不及你,朝堂之上步步为营我不及宋司徒,可论行兵打仗,你们都不如我。”
虽说这个与他书信交流了一年多的人刻薄毒舌记仇难缠,但终究是他的同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同僚葬身在这陌生的国土上。
“你留下来也不一定能对战局起到什么帮助。”阙临安叹了一口气,“又何必留下来呢?”
“我说了,我不信任你。”剜瑕笼在袖中的手动了动,她的目光越过内城的城墙,看向更远的地方,“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不仅大半个燕国彻底沦陷,陛下也会有直面萧慎的危机。这场耗了几个月的计划,将会沦为一场笑谈。”
如果天亮之后的战斗不能让萧慎葬身或重创于他,那就意味着无可挽回的败局———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何况到了现在,你以为......我还走的了吗?”明明即将生死未卜,剜瑕的神色却很平和,“安儿的年纪小,上朝的时候也少,找个身形容貌相似的幼童,远远地便糊弄过了。贺折竹居深宫,几乎不怎么见人,唯有我,后宫朝堂都见过。短时间内想找个人顶替我,何其之难?”
“我在这里,燕王就极有可能在这里,若我从这座城墙中消失,你猜萧慎会不会加大人手,大肆追捕?”她摇了摇头,“我可从不把他当蠢货。”
阙临安骤然沉默,他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日萧慎攻城,昨日同袍如今相见———”剜瑕平稳的声音里似乎有莫名的意味,“你可不要因为昔时情义,手下留情。”
阙临安抬眼:“你不信我?”
“我似乎已经说过很多遍。”她说,“我并不信你。”
*
“铿———”
竖劈过来的刀被长枪的枪身挡住,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持枪人手臂发麻,座下的骏马也发出痛苦的嘶鸣。
刀势如疾风骤雨,片刻不歇,几乎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雪亮的网,这张闪着寒意的网如同黑白无常的夺命勾索,在战场上收割着一片又一片的性命,几乎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从云衢外城门被破开的那一刻,燕军便再也没了抵抗萧国大军的能耐,在厮杀中节节败退,而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