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逐鹿》日后的历史上, 史官会记下眼前这荒唐的一幕,记下两个固执且不肯听劝的帝王。
没人知道在大军开拔前的后半夜,曾有一道影子趁着月色疾行七十余里, 到了萧国的营地。又在一军营地里,宛如奇迹般地找到了萧慎所在的营帐。
萧慎并没有休息。
或者说......在最终决战要到来之前,没人真正能静下心来去休息。
所以这道影子很快便被萧慎发现了,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那帐篷的角落, 手迅速戒备地捞住枕边的短匕:“谁?”
视线难以触及到的角落有什么动了动, 有穿着夜行衣的人从黑暗中走出。
“我想和你谈一谈。”她说。
萧慎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身上肌肉紧绷, 只要对面有什么异动,他手中的匕首便会转瞬划上对面人的咽喉。在这连续不断的战争中,他遇到过许多想取他性命的刺客, 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手段, 他早已见识过了,包括眼前这一种。
但这次他没有立刻示警,让人将他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继而让刺客束手就擒, 因为这是决战的前夜,一个刺客躲过重重巡逻来到一国君王的营帐, 会对军心造成不小的打击。
“不敢光明正大地拜会,只敢这样藏头露尾,半夜而来,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喊人不示警,不过是怕动摇军心。想分散我的注意然后取我性命———”那胆大包天的刺客说,“萧慎, 你未免太过自信。”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有消失,萧慎便感觉有怪异的风向他吹来,他的身体反应几乎快过大脑,抬手格挡便是精铁交击的声音。他手中由萧国最好工匠锻造的匕首应声而裂,却在落到地面发出声响前被一只脚尖勾住,悄无声息地射到了床榻上的锦被中。
匕首交击那一霎的声响与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不同,它极尖锐极清脆,很容易被帐外守着的人捕捉到。
“陛下!!!”
帐外守着的人几乎是立刻向里冲,在指尖触到外帐与内帐之间的门帘时,他们听到萧慎平稳的声音:“无事,退下吧。”
帐外的人犹疑着停下:“......陛下?”
萧慎的声音一如既往:“试了下兵刃的锋利程度,无需大惊小怪。”
“是。”帐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若是他们再快一步,掀开门帘便能看到———有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死死扼住了他们陛下的脖颈,制住了他的动作,他们所听到的、属于陛下的声音,正是从这人的口中发出的。
浑身的命门都落到他人掌中,堪称奇耻大辱,但在这样命在旦夕的危急时刻,萧慎反而愈发冷静。
[你想和我谈什么]
他做出无声的口型。
他听到那个刺客很轻地笑了一声,随后......松开了扼住他脖颈的手。
两人交手的一霎,帐中的烛火同步熄灭了大半,光线变得极其昏暗,那刺客松开他后,竟径直去了取了只蜡烛,将熄灭的烛火一一点燃,端地一幅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萧慎看着那刺客看起来好像全然不设防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剧痛仍残留在喉间,但他并非不能出声,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萧国营地都会变成牢笼,一人纵有通天的本事,在这样的境地里也极难生还,她究竟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
蜡烛已被一一点燃,帐内又恢复了明亮。
那个刺客转身搬了把椅子,就这样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这个位置选的巧极了———说近,却也隔着些距离,说远,他只要有些许不对,转瞬便会被制住。
刺客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熟悉:“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明日出兵的事。”
“先不要急着拒绝。”那刺客说完后顿了顿,在萧慎的注视下,她在脸颊侧面摸索着,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极美、也极其眼熟的脸,“这是我的诚意。”
这张脸出现的一刻,萧慎面上有了难得的诧异,随后涌上来的便是深深的荒谬:“......乐凝?”
谁能想到在两国交战的前一夜,一国的帝王会孤身潜到敌方君主的营帐中,还差一点将敌方的君主置于死地。
之所以说“差一点”,是因为如果当时她的手再收紧几分,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萧慎了。
之前她能在洛天火的围攻下全身而退,又能在全城大索中藏好自己的行踪,萧慎便知她有一身极强的武力,却没想到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杀我,毕竟这是个难得的良机。”他听到羌国的女帝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我现在也很想杀你。”
明日便要打仗,而如今两国的最高统治者面对面地坐着,一方诚恳地说着想杀了对面的人,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哦?”萧慎既没有想方设法喊人进来围杀,也没有因为取他性命这件事被说的易如反掌而动怒,他只是抬眼问,“为什么不动手?”
“我现在杀了你,也不能止住这场必然到来的战争,只会让局势更乱,死更多的人。” 悬浮在祝凌右上角、仅她可见的玩家面板上一条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