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门口洞开的天光,那种疼痛和摇晃的错觉就在她身上少几分。动物性的激烈情绪消失不见,来到风见裕也身边时,她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警视厅传说。
风见裕也担心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宫纪拽住风见裕也的领口,拉着他,分开人流,向停车场走去。
“借用一下你的车。”风见裕也被扔在副驾驶,怀里抱着宫纪的电脑。
“把潜入警视厅的那个人的逃脱路线调出来。”
风见裕也的余光里,身边的人利落地系好安全带,紧握方向盘,眼底一片冰冷决然的情绪。
在引擎发动的轰鸣声音中,他慌慌忙忙地调出上司的行动路线。
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时,一句轻飘飘的话突然落在了风见裕也耳边。
“降谷零是一个人追出去的吗?”
风见裕也来不及收回来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脑子里的警报声一片乱响,他眼神瞟向窗外,左言他顾:“谁啊?”
在窗外流动的夜景里,汽车按照手机里的红色路线向前驶去。宫纪不依不饶,重复问:
“降谷零,他这次也是一个人追出去的吗?”
风见裕也恨不得打开车门,从时速八十码的车里跳下去。
他紧闭嘴巴,右手已经开始绝望地扳着内拉手。可惜车门被锁死,风见裕也徒劳的举动只能制造一些噪音。
宫纪猛地一踩刹车,汽车轮胎突兀地打死急停,风见裕也在惯性下不受控制地摔在车门板上,又被安全带拉回,后背敲在软座里。
前方高架桥,各色车辆堵在上方,红蓝警戒灯挤在这些车辆的夹缝中。蜿蜒向上,堵车源头处一片燃烧的橙色火光,灰色烟雾逸散,火星飞向海中。
这时候,风见裕也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手机页面一变,“上司”两个大字霸占半张屏幕。
风见表情痛苦地把脑袋放在了侧车窗上。
宫纪冷声命令:“接电话。”
风见裕也两只手紧紧地缴在一起,瑟瑟发抖但倔强地表达拒绝。
车内沉默下来,只有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回荡在这个狭小空间门里。
“咔哒。”
在这片胶着的沉默中,安全带弹开,金属扣脱离的脆响让风见裕也惊觉转头。
宫纪打开车门,夜风灌了进来。
“你接电话吧,我去找带走卧底名单的人。”
夜色被半面光幕映亮。她扶着车门,背对着风见裕也,声音逸散在风中:
“你不要向他提到我。”
车门关上,风见裕也浑浑噩噩地按下接通键,将电话紧紧贴在耳边:“降谷先生,这里是风见裕……”
降谷零已经快要抵达自己的公寓,他语速极快地对电话另一头的风见发布命令:“立刻将我在警察厅的所有资料销毁,这段时间门我们断开一切联系,在我的处境确定安全前,你都不能擅自与我联络。”
降谷零的车停在公寓楼下,熄灭引擎,他终于发现了风见诡异的沉默:“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风见裕也抬头看向前方,宫纪攀上了高架桥,挤进车辆的夹缝,向爆炸源头走去。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停滞的彩色车流中。
风见脑子乱成一锅粥,语气艰涩地回复:“宫警官大概率知道了您的身份,她说要去找入侵警察厅的人……”
降谷零的手搭在车门上。听到这句话,他的手臂慢慢松懈下来,恍若力气在流失。
他是独身一人扛起一切的人,往自己身上浇筑钢铁成为庇佑弱者的广厦。为了他所爱的一切,降谷零能够忍受灾难、人言和弹雨,可以完全抛弃自己,可以不要求任何回报。
他是一个时刻准备好自我牺牲、看不到自己明天的人。这样的人,要怎样接受一份完全敞开的爱?
车灯熄灭,一切光都跌落,降谷零轻声问:“她现在在哪?”
“她在高架桥上,朝着爆炸的方向走。”
在这一刻,降谷零心脏里空掉一块,自以为是的信念崩塌,那里变成一块泥泞洞穴。
他没来得及装下那份喜欢的心脏变得残疾。
降谷零向后倚靠在黑暗里,想:或许是对自己大男子主义的报复,她还是走向了那片火光中。
她要去那片火光中,追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
静默许久,只有呼吸声摇曳在无线短波里。
风见裕也听到自己上司疲惫的字音响在耳边:
“请告诉她,入侵警察厅的组织成员代号库拉索,银色长发,右眼是透明色。”
“请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受伤。”
这是他们切断联系前,降谷零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