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接人的, 也没时间闲谈。不过这个常四倒是和林星火有点渊源,他是雪省省城最大的黑市里那个常老大常梁的亲兄弟。常老大仗义,早些年给林星火提供了不少便利, 后来不咸屯和林星火后山坳发展起来, 也没和那边断了联系, 林星火常住京市后, 仍有成药和部分高价产品的买卖同那边做。
但林星火从没见过常四, 只听说常老大路子广,他有个兄弟娶了南边什么“鉴宝毒一眼”家的独生女儿, 所以在黑市卖古董别和常老大耍心眼, 人家有行家。原来这个常四就是他那个兄弟,娶的是谭月梅舅家的表姐,怪不得谭月梅家遭难那几年仍不见落魄呢。所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人家即连着娘舅家那样正儿八经的文物专家, 又牵上了暗路子上的常家, 再者, 常家能跟阳春白雪的梅教授做亲家, 只怕少不了古董商常家在里头保媒拉纤吧?
乌年被考试塞满的脑子转了转,都不禁感叹:“世界真小。”也真巧。
林星火倒想到另一桩事情上去了, 她第一次去黑市时就在常老大那里买到的葫芦, 葫芦灵气内蕴,乍看只是手艺精美贵重, 并不特别, 但当日林星火无端端的就是被这件表面是点螺漆器的葫芦摆件吸引,眼风扫过就觉它可爱,她钱不够,还是狲阿年贡献了私房山参才买得起。自然, 现在的乌年的私房钱都在她这里有数的,那只小气的狲大爷早就把自己毛肚皮都给林星火摊开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时候常梁曾提起过点螺葫芦原本是一对,因另一只被京市的行家收去了,这才以三百块的贱价卖给林星火。林星火自己这只葫芦里面取出了两颗葫芦籽,一粒种出了现在最珍贵的宝葫芦藤,另一粒被林星火收为本命灵藤,给她带来的助益深厚长远。这使人不能不怀疑另一只点螺葫芦也内藏乾坤——常老大曾说这对点螺漆器是明末的古董,但林星火估计外面那层螺漆装饰是几百年前有人特地给葫芦做的掩饰,内里的葫芦只怕是灵气枯竭前的修士传给后代的。
点螺葫芦——常老大——京市行家,常四——教授独女——表妹谭月梅……这不就联系起来了么,谭月梅的父兄很可能知道那位京市行家是谁,只要找到另一个葫芦所在,林星火就能有七分把握跟人换到手。那三分不确定还得是那位买家太过喜欢葫芦本身才预估留下的余地,倘若他注重收藏价值或者历史意义,林星火手里并不缺交换之物。
但此时此刻,再重要的事都要给高考让路。
七月的京市远不如老家舒坦,尤其今年高考招生进一步放宽限制,彻底年龄不限、婚否不限,特别强调突出“择优录取”这一标准,因此今年参加高考人数比去年更多,考场门口也更拥挤。
这年月可没有后世那种街道两侧都是店铺的便利,今年虽然比前两年市场更放开了点儿,可吃饭地方除了国营食堂外,也只多了几个老字号,仍旧得要票的。这时候的人也比以后的考生要耐劳的多,因此刚才考场下来的考生多是接过家人带来的饭盒水壶,或蹲或站的就开始解决中午饭。
讲究一点的至多在地上铺张报纸算了,有些考生甚至连接送的人都没有,打开放在教室外面的饭盒才发现菜都馊了,只能就着白水干啃两合面的馒头。糊弄饱肚子之后抓紧时间歇会,免得下午考试的时候没精神。
常四倒是个热心肠,见有些人那水缸子都底朝天了,这么闷热的天气缺了水还了得,他就主动给人家倒水——常家是阔气,这回开了辆吉普接送考生,他那车空间大,带了好几个暖壶。
他好心,可没几个人敢喝的。一方面是常四长相粗犷不好惹,最近一年来京市街面上越来越乱腾,已经到了年轻女同志上夜班都得结伴的地步,将才接考生的人群里就有浑水揩油的混子;另一方面则是报纸上都说今年报考人数高达六百多万,竞争太激烈了,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防着人使坏呢。
就有那种干渴又多心的人,见常四主动,几个人不要暖水壶里新倒出来的,只‘借’谭月梅和梅表姐缸子里的水。
关键是谭月梅姊妹两才刚喝过。
现在这种搪瓷缸都很大,一缸子能盛半暖壶水,大家上班前接上水,就够一晌喝的了。
借水的人有男有女,还有那种女性家属过来替她们家的男考生倒水的。特别是后者,好似她们家的男考生比人高一等似的,反倒不如自己过去的考生礼貌客气,有个上了点岁数的妇女不经同意就薅过谭月梅手里的搪瓷缸子把水倒进自己的饭盒里,然后巴巴的捧着饭盒去给墙根下扇风的小青年了。
谭月梅的脸紫胀起来,气的难受,偏还不不知道咋说。
常四的眼瞪的老大,吼道:“欸!你干啥!”他那架势跟要动手似的,但只吓住了近前几个人,人家那母子俩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脸皮当然不薄,那当娘的还嫌常四吓她一跳差点让饭盒水溢出来呢。
林星火摁住了要起身的乌年,平常散事虽然都是乌年处理的,但今天他是考生,擎等着才是正理儿。
“宝根儿,给你水。”那中年妇女笑的露出缺少的半颗门牙,嘴里叨叨的:“这水呀娘见那女娃喝过的,保准没事——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