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那么大的一个倒影,到处都是吓唬她的丑东西,她头一次知道咒灵原来是这么不友好的玩意儿。
她也见了倒影里那女人,也见了她和伏黑惠告别,然后她就想,为什么一个普通女人都能留下来这么多年,但把她养大的人就心狠成那样,说离开就离开,完全不给她习惯的机会。
哭着哭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着放到一边,骤然失去那截衣料,她立刻慌了,又想去捉,结果那只有点泛凉的手又重新握住她。
暖洋洋的。
菜菜子一睁眼,发现那个总是很高的身影,弯下腰半蹲在她面前,指头一捻放出来枚小小的浅色蝴蝶,那只小蝴蝶飞到她的指尖,搓了搓前肢,就开始扇动翅膀。
夏油杰压根没点过治疗的技能,但他总有几个鸡肋作用的咒灵球能派上用场。
他只能试着让伤口不在流血,仅此而已,菜菜子哭得像是彻底坏掉的水龙头,夏油杰也给了足够的耐心,垂着眼睛,慢慢地顺着女孩的后背。
菜菜子一直哭到所有鬼影都被吞噬干净,满地咒灵玉新的旧的混作一起,她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眼睛红得比兔子还过分,夏油杰才站起身,维持一个动作那么久他也有点脚麻,这倒影虽然被他搞废了,还有个基本的框架,下次别人要是还想用,还能重头构建。
不如全毁了算了,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想。
他的记忆就回来那么一点,可也就是这么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不是很敢去面对五条悟。
凭心而论,说句不偏不倚的,夏油杰自己也觉得五条悟没把他挂起来锤一顿,算是很给面子,而且脑子没那么空之后,他的问题更多了。
现在困扰他的问题就很神经病——他真的是夏油杰?
人一旦陷入“我是谁”这种哲学思辨,就很容易发癫,夏油杰深知发癫的后果,不说别的,他寻思着那些咒术师一个个都不正常,他可不能变成那样,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把思路转去另一个方向。
这一地的咒灵玉怎么收拾才好……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顺手扶着一块没那么多灰的断墙站起来,看清前面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他的脑袋没坏到那种程度。
伏黑惠已经彻底放弃思考,他现在就想当个天线宝宝,然而问题太多又不知从何着手,一看这人居然在打扫卫生。
真·打扫卫生。
“……”
想不到这人还是持家款,伏黑惠被这前脚杀人后脚扫地的操作整得好迷醉。
咒灵操术有个好处,就是很方便把撞鬼的惨烈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曾经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倒影,现在寂静得连风声都能听清,咒灵相互诅咒厮打留下来的痕迹也被一同卷到咒灵玉里,夏油杰顿了一下,又丢了几个咒灵玉进去,想着把残秽也清理完全。
很好。
顺便还又捡了俩能用的咒灵玉,这一趟也不是完全白干活,而且他收拾得特别彻底,乍一看特别舒心。
这下就算五条悟终于找过来也没事,别说五条悟还戴着眼罩装瞎,他就是把六眼瞪出花也无所谓……
夏油杰拍了拍身上的盐粒,彻底放松下来,他侧过脸朝边上探望,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他们的斜侧面有个歇脚的凉亭,属于禅院家的布景之一,那就是倒影的出口,这下终于能把身边这一群小土豆都送到外面去。
大功告成。
想到这里,夏油杰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挑——
……
然后他唇角的那点弧度完全僵硬在脸上。
就在那个破凉亭,这倒影被他领域展开波及到,其他地方都烂得像被泥头车撞过一遍,唯独那个破凉亭好得不能再好,完好无损地立在那儿,还摆着夏天赏景用的木质摇摇椅。
摇摇椅里还窝了个人,像捧突兀的新雪,在这个世界里显眼得无与伦比,漂亮的要命。
五条悟就半坐不躺地窝在那儿,两条长腿交叠着搭着,手里拿着他之前戴头上的帽子,瘦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帽檐,也不知道窝了多久。
夏油杰瞬间头都要炸了。
他脑袋好疼。
深渊,这他妈是深渊,深渊无声无息地凝视着你整活,还不和你打个招呼。
见到夏油杰终于舍得往出口看一眼,五条悟眼里心里全是戏谑,他懒懒地站起来,右手食指中指轻轻一弯,人直接瞬移闪现,抬手就往夏油杰肩上拍,拍到一半他注意到这人身上一身细盐。
就浅开了下无下限术式,再重重地拍下去。
夏油杰:“……”他能不能跑路。
接着夏油杰就听着五条悟用刻意拗出甜蜜的口吻:“看你好久了,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搭把手,鉴于……”
他亲切和蔼冲着夏油杰笑了一下:“你好厉害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