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添酒侍女的徐千屿见他面无血色,直直坐着,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试着去碰他的手,一碰,他便将手缩回去。他发髻高挽,着宫装,施淡粉,从外表看去,全然是一位苍白瘦削的公主,很难看出真容。
徐千屿盯着他好一会儿,也不知该怎么让他不要害怕,从境中把自己兔子的布偶拿出来,轻轻塞进他怀里,未料沈溯微甩手将它丢出老远。
有金丝猴在前,他对这种毛绒绒的东西有了阴影。
徐千屿双眼睁圆,她哪里见过沈溯微这般对她,有些恼了,倾身一把将他搂住,沈溯微身上佩环叮咚,没能推开她,整个僵住。
这个女孩搂着他的脖子,透露出一种霸道占有的姿态,就像朔月公主搂着她的金丝猴。但他从未和人挨得这么近,她身上清甜的香气和暖意源源不断地朝他身体内涌。沈溯微触碰到坚硬、冰凉之物。她手上拿剑,他一瞬间便想起母亲说过会来搭救他的人:“你是修士?”
“是呀。”
“你会带我入仙宗?”
“带你入仙宗的应该不是我吧。”徐千屿眨了下眼睛。
沈溯微终于将她推开,触碰到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柔软的身体,他猛地收回手,难以启齿道:“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女孩子。”
沈溯微惊在原地。
徐千屿抬起下巴,注视着眼前黑衣的公主:“你日后还要迎娶我,与我做道侣,所以你当然不能是女的。”
她冒犯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令沈溯微的耳梢染上一层绯色。
“既然不是带我走的,那便快离开罢。”他冷静下来,颤抖着手摸到酒杯抿了一口,“留在此处会连累你。”
此处偶有修士路过,皆为完成仙宗任务而来,但没有一桩任务是他。她这个年纪,就算在仙宗内也只能是小弟子。
“我是想带你走,可你若不醒,我如何带得走你啊?”徐千屿的语气有些无奈。
他听不明白,冷漠道:“你冒犯了,退下。”
徐千屿亦听到外面传来宫人的动静,她知道他是怕人发现他们的对话:“外面还有些没料理干净,我去了。三日后又是宫宴,届时我会回来,你等我!”
面前气息消失,她利落从花窗翻出去了。
满堂尸体中,只有带着血腥的风声在耳边呜呜作响。帘栊扫过沈溯微的手背,有些发痒。
烈酒入喉,他心里想,太奇怪了。
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
他没能得知她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她说话的声音脆而甜,语气颐指气使,一看便是被娇宠坏了的角色。有朔月公主在前,他应该是极惧怕这样的人。
也应该是很厌恶。
可是兴许他的日子枯寂了太久,紧绷了太久,在他着裙装时,宫人替他梳妆时,他走在宫道上时,夜里躺在床上时,最该小心提防的时段,他竟走神了。
也许是因为她冒犯地说他日后会“迎娶”她,这话如落进心中的种子。他忍不住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构想她的样子,像是幻想着远方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