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正是刚刚见过的保卫科的其中一个,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板正,眼神清亮。 年轻人跑到跟前来,气喘吁吁,身上沾了不少的尘土草屑。他隔着车身站定,望向康从新,忽然就有些迟疑。 康从新以为他要跟自己说抓犯人的事,就率先开口:“你们刚刚抓到同伙了?” 年轻人点点头,抬头挠了下头发,说:“同志,我刚听说您姓康对吧?” 康从新点点头,刚刚保卫科的头头记录过自己的姓名、工作单位。 “那……那您认识康摇光不?和他是不是亲戚?” 康从新一震,连带着颜如许也朝着这个年轻人看过来。 年轻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康连长手下的兵,不过跟他的时间不长,后来我负了点伤就转业了……听说康连长牺牲了。我看您和他长得很像,所以就问问……我们这些离开部队的老兵聚会时总是会谈起他……” 他当连长时带过的兵啊,好久远的记忆。康从新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面对着这张年轻纯真的脸庞,康从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颜如许忽然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她连忙擦干眼泪,朝那年轻人笑了笑,开口道:“小同志,谢谢你还记得他!” 这时候有人在后面喊着年轻人,招呼他赶紧走。年轻人只得离开,虽然没能得到亲口承认,但颜如许的话变相的承认了他们是康摇光的亲人,是他想得到的答案,他很满意。 在黄斌汉家里时,看到这个长得像康摇光的人时,他惊呆了,这人和记忆中的康连长太像了,可他却也知道,康摇光牺牲了,这人再像也不是他。而且记忆中的那个人就像是一块浸在冰水里的钢铁,而眼前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温情,那在康摇光身上时不可能出现的。 那时候他就想凑过去问问他是不是康摇光的家人亲戚,可是等忙完手头的工作才听说那人已经离开了,他心里很惆怅,他也闹不清为什么会惆怅,他便是知道了人家是亲戚又能如何呢?可是他就是特别想知道。 现在知道了,他心里头的那股子惆怅之情就彻底消失了。 他朝着康从新一家三口挥手,灿烂地笑着跑走,又回头来向他们喊:“祝你们幸福,我会永远记得康连长的!” 颜如许久久注视着年轻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中。她转身拥抱住康从新,连同他怀里的康康一起抱住。康康感受到了此时的气氛,想说什么没有开口,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问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假装不是爸爸啊?你们是不是在骗人?” 他的小脑瓜里是知道康摇光就是康从新的,他不觉得奇怪,人有两个名字很正常啊,就像他小名叫康康,大名叫颜康一样。他就是纳闷,爸爸为什么不承认。 颜如许从康从新怀里中抬起头来,和康从新面面相觑,两人心里头刚刚泛起的复杂心绪忽地没有了,同时在苦恼,该怎么回答康康这个问题。 不过,首先得强调下爸爸妈妈不是在骗人。 “当然不是,骗人是不对的,爸爸妈妈怎么可能骗他呢。” 颜如许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到底要怎么跟康康解释,只好寄希望于孩子都爸爸。 康从新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说:“康康,想不想吃会珍坊的点心?” “想吃!”康康立时高兴得欢呼起来 康从新连忙将他塞到安全座椅上,绑好安全带,匆匆坐上了驾驶座,又跟后面的康康说:“爸爸想听你唱歌了。” 康康更高兴了,立刻大声唱起来。 颜如许坐上副驾驶,两人相视,同时笑起来,颜如许说:“咱们还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不然哪天就又会想起来了。” 康从新点头:“回头找个时间,我跟他如实说。” 颜如许想到如果如实说,又会衍生出无穷无尽的问题,想到康康追着问问题的纠缠劲儿就觉得头疼,她看向康从新的目光就充满了同情。 康从新看懂了她目光中的含义,笑了笑说:“没事,我有耐心。” 颜如许朝他比个大拇指:“360°全方位无死角的好爸爸!” 会珍坊既卖传统点心,又卖熟食。康康点名买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点心,又吵着要吃熟食,康从新怎么忍心拒绝儿子的要求,于是就又买了松仁小肚、蒜泥白肠等几样,正好给中午饭加餐。 会珍坊店面旁边的女墙上,种了一丛迎春,这会儿几朵嫩嫩的小黄花在仍显寒冷的天气;里绽放着。 康康心满意足地从会珍坊跑出来,一下子就看见小黄花,立刻跑过去,稀罕的盯着看。他被妈妈教育过,要做个惜花人,所以他只看,还凑过去闻,却并不拿手碰。 “妈妈,好香!” 迎春花哪儿有香味啊,颜如许说:“是肉香味吧?” 康康琢磨了下点点头,说:“妈妈,是的,咦,妈妈,花花为什么有肉味呢?” 颜如许没好气地看他偷吃熟食没擦的嘴巴,说:“你现在闻那块石头都能闻出肉味来。” 康康:“哇,真的吗?”康康就真的要去闻石头。 康从新连忙一把将傻儿子拎起来放上车,说:“你妈妈逗你呢,你刚刚偷吃时嘴巴沾了肉味,所以闻什么都是肉味。” 一路上,到处可见小小的黄花,或者零星几朵,或者开成黄灿灿的一大片,给暗淡了整个冬天的北方城市填上了一抹亮色,在之后的日子里,北方大地将一天比一天更暖和,冰河融化、大地回春,世界也会从黑白灰逐渐过度到五颜六色。 到了市委家属院,颜良深见他们这么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