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里,他不由问:“公子,细柳姑娘可是受伤了?怎么轻功这么不稳当?”
陆雨梧一言不发,只是抬眼望向檐上。
今夜难得见月,宵禁中的汀州城铺满了一层淡淡的银霜,一间偏僻的院子中,几个手底下人正在院中弄了堆火,当中有人是烧鸡的好手,特地将一只烤得表皮焦黄的烧鸡拿给费聪,费聪撕下来一只鸡腿递给旁边的黑衣少年:“来,我这兄弟没别的本事,喜欢吃鸡,烧鸡也弄得好,所以我们才叫他黄皮子。”
那黄皮子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一声:“惊蛰小公子,您快尝尝看。”
惊蛰袖管里还钻着一条碧绿小蛇,时不时地用它冰冷的皮肤蹭着他,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了一眼费聪递来的那只焦黄油香的鸡腿,他本想拒绝,但袖子里蛇信忽然舔了他一下,他一下汗毛倒竖,一把接来鸡腿,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就往房里去了。
房门“砰”的一声合上,那黄皮子吓了一跳,不由凑到费聪边上怒了努嘴:“大哥,这小子也太傲了点,他来了这儿给过咱一个好脸么?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派头!”
“陈公待他不一样,”
费聪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又撕下来一只鸡腿,咬了一大口,“你们都把罩子放亮些,别得罪了他。”
“之前罗州的差事咱们没办好,陈公已经有所不满了。”
费聪叹了口气:“咱们得把这个小爷爷给伺候好了,在这儿做什么,都不能跟他抢功,免得惹陈公不快。”
黄皮子哪能再说什么呢,点点头,忙要去给费聪倒一碗酒来,哪知才一转身,他却发现对面檐上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影。
“大哥!”
黄皮子心神一凛,立即喊道。
院子里所有人都在此刻抬起头来,清霜般的月华落在那人身上,隐约可见是个女子的身形,她负手而立,俯视着他们。
费聪一下站起身,一双凶悍的眼睛眯起来:“细柳?”
底下满院子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几乎同时伸手扣住自己不离身的兵器,警惕地盯住她。
“你来做什么?”
费聪冷声道。
细柳的视线在他们当中来回一睃,随即定在费聪身上:“你的人都在这儿了?”
费聪敏锐地察觉出了点什么,眉头一拧:“你想干什么?”
细柳根本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噌”的一声,双刀抽出,她从檐瓦飞身而下,才一落地,一干杀手立即将她团团围住。
她往前几步,一手抬刀横劈过去,瞬间割破一人脖颈,那人倒下去捂住血红的脖子挣扎两下就没了声息,费聪到此时方才真正察觉她森寒的敌意,他又惊又怒:“细柳你疯了?”
房中惊蛰听到动静,推门跑出来正看见被围在当中的细柳,他惊愕极了,却什么也来不及说,只见她瞥来一眼:“进去。”
“细柳……”
惊蛰才开口,却见一道寒光袭来,银叶正中他身后的槅门,他停住步子,没有动了。
他仿佛又看见了数年前的那个细柳,冷漠又狠厉,她挽刀隔开一道剑锋,同时迅速反身往前划破一人腰腹,她比从前还要快,招式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她却足够从容,错身躲开数道攻击,双手横握刀刃快速在几人手上,臂上,甚至胸腹划出数道血口子。
费聪在旁越看越心惊,他立即凝神上去,挂在身后的长枪被他一掌拍上半空,稳稳地落来他手里,他握住尾端将枪头往前猛地一刺——
细柳耳廓微动,刀横在腰间抵开一道攻势,同时近乎敏锐地侧过身,及时躲开那尖锐的枪头。
耳畔的浅发被罡风拂动,她一脚踢在面前一人的腹部,随即旋身而起,双刀架
住费聪的枪头往前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枪杆上。
夜风吹动她深紫的衣摆,费聪长枪尾端夹在腋下,他仰头:“细柳,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陈公的人?”
细柳居高临下,冷笑一声,挽起双刀,直逼他面门。
刀锋凛冽的寒光闪了一下费聪的眼睛,他胸中骇然,立即折身避开,其他杀手顿时一拥而上,数把兵器朝她袭去。
细柳身似缥缈,如影子一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血液顺着青石砖的缝隙汩汩流淌,蜿蜒至那堆烧红的柴火边,发出“滋滋”的声响。
惊蛰看见那黄皮子腹部全是交错的血口子,他倒下去,压塌了火堆上串烧鸡的棍子,柴火烫得他想要大叫,却满喉咙都是血,呜咽几声,很快就没动静了。
满院子都是尸体,泡在一片血红里,费聪被细柳逼得一退再退,他握枪的手上被划了一道,疼得厉害,却仍旧紧紧握住手中的金枪。
但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女子,星星点点的血迹沾在她苍白的面颊,更衬她眉目有一种诡秘的眼里。
她衣摆血红濡湿,血珠滴答。
那全都是这些人的血。
费聪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便是这个细柳比三年前与他交手时要更加厉害,她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令人胆寒。
费聪一身内劲撞上她冰冷的内息,立即像是被严冬包裹得严丝合缝,他浑身的筋骨都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