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燕人老翁的血 , 用他们的命 , 来赔何统领与那些被埋锦屏山下的将士们的命 。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去的 , 她眼中几乎被血模糊 , 面前是几个陌生的燕人兵士的脸 , 他们闭着眼睦 , 身上还在流血 。

血都流到她的身上 。

号角声 , 厮杀声 , 刺痛着她的耳膜 , 日光从炽盛变得昏黄 , 风吹得她

的脸很疼 , 惊蛟与玉海棠将她从死人堆里拮了出来 。

惊蛟一直被细柳保护得很好 , 身上没受多少伤 , 他背起细柳 , 声音含混哭腔 :“ 细柳 , 你十万撑住 1 “

夕阳残照 , 照着地上血河蜿蜒 , 岑副将从浓河来援了 , 又是数万大军朝达塔蛮人扑去 。

号角的声音吹得细柳脑子胀疼 。

但她却紧紧地握着玉海棠的手 , 意识不清地一直唤 “ 姨母 “。

玉海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十岁以后成为细柳 , 便再也没有任何依靠 , 所以捡回记忆后才会对她这个姨母这样依赖 。

玉海棠想要忍下眼眶的酸意 , 眼泪却还是模糊了她的视线 。

谭应鲲与岑副将一经汇合 , 大军便往前势如破竹地推进 , 朝着万霞关去了 , 惊蛟与玉海棠则带着细柳朝相反的方向骑马疾奔回博州大营 。

天色已经黑透了 , 军医被惊蛟急吼吼地搜着衣领子搜到军帐中 , 玉海棠点了一盐灯 , 那盐灯映着她惨白的脸 。

军医哪敢扒开女子的衣裳给她看伤 , 有点扭扭捏捏的 , 玉海棠要了他的药箱 , 亲自脱下细柳的衣裳 , 她身上有擦伤 , 还有刀伤 , 血淋淋的 , 肩头还有被截断的箭矢没拔 。

玉海棠看着她身上新旧不一的伤痕 , 像是有点发怔 , 片刻 , 她亲手拔了细柳肩头的箭矢 , 汨汨的血顿时涌出来 , 细柳薄薄的眼皮颤抖 , 睁起眼睛 。

她动动泛白的唇 :“ 姨母 …...“

“ 你难道是个孩子吗 ?“ 玉海棠的声音依旧冷淡 , 她用细布按住细柳的伤口 , “ 还是你想提醒我 , 我骗了你 , 让你做紫鳞山的杀手 , 也不对你说你我之间的这层关系 。“

我只是想念姨母 。“

细柳趴在枕头上 , 她的声音沙哑极了 。

玉海棠手上的动作一顿 , 但很快 , 她像是并未听到这话似的 , 依旧冷着脸为她上药 , 包扎 。

细柳几乎快要在剧烈的疼痛中昏睡过去了 , 但濮胧视线中 , 她忽然发现玉海棠替她包扎的手竟然在发抖 。

她一下抓住玉海棠的手 。

冷得像冰一样 。

“ 姨母 …... 您怎么了 ? “ 细柳竭力保持清醒 。

军帐中只有一盐灯 , 就点在细柳的面前 , 而玉海棠的身后则是一片泥暗 , 惊蛟早就已经避出去了 , 此时这帐中只有她与玉海棠两人 。

玉海棠依旧平静而冰冷地凝视她 。

一姨母 1

细柳的脸色忽然变了 , 玉海棠看着她这样 , 后知后觉似的 , 她挣脱细柳的手 , 拙起指节 , 擦过嘴角 , 果然有血 。

细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 她挣扎着起来 , 又紧紧抓住玉海棠的手 ,

不过只是拉了一把 , 玉海棠竟然就那么轻易地倒下来 。

玉海棠整个人压向她 。

这一刻 , 一点幽微的灯火照见玉海棠的后背 , 素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濡湿大片 , 细柳颤颤地伸出手 , 勾开她后背的破口 , 一支截断的箭矢扎在她后背 。

不知道什么时候 , 那箭矢连着被削断的那截箭杆都深深扎进了她的血

肉 。

猛然间 ,

细柳想到锦屏山础下来的碎石 。

“ 惊蛟 ! 惊蛟叫军医 1 “

细柳忽然失声大喊 :“ 快叫军医 ! “

仿佛支撑玉海棠的那根弦已经断了 , 她倒在细柳的身上 , 只有一点力气拉住她的手 , 说 : “ 不必了 , 没用了 …...“

「 不 1 “ 细柳像是感觉不到浑身的伤疼似的 , 鲜血又浸湿她身上包扎的细布 , 她努力坐起身 , 将玉海棠抱到怀中 : “ 会有用的 1 “

惊蛟飞快地跑进来 , 看见这一幕 , 他愣在那里 。

“ 快叫军医 1 “

细柳冲他嘶喊 。

惊蛟如梦初醒 , 转身飞奔出去 , 很快 , 他又搜着那军医衣领子进来了 。

军医气还没喘匀 , 匆忙看过玉海棠的伤势 , 他面露难色 , 支支吾吾 :

这箭 , 不能拔了 …...“

拔了 , 只会死得更快 。

细柳眼睇骤红 , 好像今日战场上的铜炮声仍在接连不断地在她脑海里轰炸 , 她摇头 , 茫然道 : “ 怎么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