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曦今日的委托是帮忙送一份奇珍药材到不卜庐,到达不卜庐时恰好白术在药铺内,她突发奇想,找白术复诊。
不卜庐的药师阿桂正在忙碌地为病人抓药,个子不高的七七坐在椅子上喝着椰奶,木曦的小臂平放在桌案上,白术正在为她探脉。
“木小姐身上的病症都很常见,只是这个脉象……”青年收回手,欲言又止,打量了木曦好几眼。
木曦为自己辩解:“我这段时间真的有谨遵医嘱。”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术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我若没有猜错,木小姐应当也是懂得一些医术的。”
她确实懂一点。
几千年前留在城市的药铺中为大家治疗伤病时,看过许多医书,懂得外伤包扎处理与各种小灾小病的医治。
穿越到这具身体以后,她逃避清晰知道身体衰败的程度,就几乎没为自己摸过脉。
白术似乎没想到要怎么开口解释。
她领悟了他的意思,自己把手搭上去。
脉象不疾不徐,不快不慢,不沉不浮,从容和缓。
很常见的平脉。
……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脉象。
正常的人才会有的平脉,不该出现在一个经常咳血头晕、每天都要喝汤药的人身上。
木曦无言地收回手。
白术自身病入膏肓,执意寻求长生之法,也好医治疑难杂症,想委托木曦在不卜庐分拣药材。
她回绝了他的委托请求,最后迈过台阶离开不卜庐,在玉京台摘了几株琉璃百合。
新鲜的琉璃百合插进素雅的花瓶里,带着幽幽清香,沁人心脾。
木曦剪掉其他花卉上多余的绿叶,抬头望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钟离这个时间应该在往生堂还未回家,他今早出门前,询问她过一周后是否有时间。
木曦一个失神,被花朵上带着的刺扎痛。她心事重重地盯着伤口处缓缓流出鲜血,放下剪刀,决定回之前的那座宅子。
遥夜沉沉。
钟离找过来时,少女正坐在院子里刻之前没刻完的木雕。
她身旁熏了驱蚊虫的香,香炉里飘出渺渺白烟,院子里的杂草很长时间没有清理,木屑散落一地,第一眼看过去很荒芜。
青年蹲下,拿起地上另外没刻完的木雕,“小小?”
“……”木曦没抬头。
他又重复地喊了一遍:“小小。”
她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石刀与木雕,然后看向他。
院子里四周静谧,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钟离橙红色的眼瞳里夹杂着几丝金色,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木曦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是她害怕得到答案。于是她把石刀递给青年,开口说:“心情不太好,想回来把这些东西刻完。”
“我记得与你约定过一起把它刻完,”钟
离接过石刀,握住她的手,“但是现在夜色已深,该休息了。”
秋日里晚上温度低,她穿得不多,这时坐在外面被风吹得冷。
他攥得很紧。青年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压得她有些痛,木曦试图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来,却被抓得更死。
她其实很少在钟离身上感受到“不容拒绝”。
往生堂的客卿先生脾气很好,为人风趣,颇有见地。他总是笑眯眯地包容别人,给大家一副什么都可以商量的好说话模样,不认同某些观点时,最多也只会抱臂退在一旁选择不言语。
她第一次见到他生气,是在筹办送仙典仪时意外得知归终机被人为毁坏。第二次则是在这栋宅子,她问他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他说两人是朋友。
她现在应该问他一些什么事情,有关这具身体,有关他。
“……我好害怕,”木曦阖眼,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叫他的名字,“钟离。”
“嗯,我在。”钟离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头顶,一下又一下,安抚她,“我买了你之前一直念叨的茶点,还有前两周想买却没攒够摩拉的话本小说。”
他沉声说:“我们回家。”
*
木曦这个月第七次梦到了归终。
梦中依旧是飘浮在空中毫无意识的大袖衫少女与破败的归离集,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梦里的归终对她说过什么话,梦醒后她忘记了。
某天下午委托结束后,木曦在璃月港合成台附近使用了锚点,到达了归离原。
她没有与钟离提起过这件事——她准备去找归终。
归离原曾被洪水淹没,洪水退去后,只余断壁残垣。
归终沉睡在归离原的深处。
几千年未曾踏足这片土地,木曦不认得路,迷路时她想,如果结局是现在这样,她因为衰败的身体死在荒野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归离原深处并不荒凉。
反而枝叶繁茂,绿草如茵,鸟语花香。
木曦站在草地上,几千年的时光过去,她再一次遥望归终。视线中心的神明一如往日地沉睡,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最后,木曦靠在一棵树下。
秋日的雨水被树挡下许多,层层雨幕隔绝掉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