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这种礼佛的事她会婉拒。
殷老夫人默默品着茶,布满细褶的眼皮掀起,认真琢磨起来。
长子的亲事是她的心头大事,这沈姑娘也还未定亲,那可是个家世门第模样性情都挑不出毛病的好姑娘,若是长子与沈姑娘有意,真真算得上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儿,殷老夫人心头一喜,道:“那我必须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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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云寺礼佛定在下月初一,一共一旬。
应下礼佛的事,殷老夫人便吩咐灵芝准备去香云寺的用物。
一去十日,要带上府里的人随行。
灵芝与孙嬷嬷不消说,素来伺候在身侧,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郑金珠快要生了,挺着大肚子出行不便,只能留在府内。
想来想去,殷老夫人道:“去木香院说一声,让姜沅跟我一道去香云寺。”
如无必要,殷老夫人是不打算带她去的。
只是一去十日,近日又偶感头晕目眩,需得姜沅在身侧伺候汤药,按摩筋骨。
木香院内,玉荷按照姜沅的吩咐,收拾了几套日常穿的裙裳。
眼看到了深秋十月,天一日日变凉,玉荷想了想,又在箱子里塞了件厚实的绛红色斗篷,好给姨娘早晚时候御寒用。
姜沅在箱笼里放了几本她日常爱看的医书,转眸间,看到桌上的桂花,不由蹙了蹙秀眉。
这几日,趁得闲暇时,她把院子里落下的桂花收起来,打算再加上枇杷叶,做几罐桂花枇杷蜜茶。
天气干燥,这茶可以润肺止咳,只是现下才做了一半。
玉荷见姜沅看着那罐蜜茶出神,自告奋勇道:“姨娘,做蜜茶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这干枇杷叶得煮几次,熬好的水方能与桂花一道做蜜茶,玉荷此前没做过,姜沅不怎么放心,便叮嘱她:“做好后,先不要冲水喝,待放上两日才可饮用。”
玉荷啪嗒一下扣好箱笼,信心十足道:“姨娘放心吧。”
将军府外,两辆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孙嬷嬷与灵芝一左一右搀着殷老夫人登上前面的马车。
待老夫人在车上坐稳,姜沅自觉躬身坐上后面的马车。
车夫还未扬鞭催马,姜沅坐在车内,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清冷磁性,低沉有力,似乎是将军在说话。
他也会陪同老夫人一起去礼佛?
姜沅有些意外。
接连数日,她已没有见过他的面了。
偶尔送些她亲手做的糕点到慎思院,都是东远接了,他并未露过面。
姜沅知道他是军务繁忙,又有不少宴饮应酬,回府的时辰也没有定数,这样一来,她也自觉如以前一样,不会贸然去慎思院打扰。
想了一会儿,为了验证自己没有听错,姜沅悄悄拉开窗牖上的帘子,去搜寻他的身影。
东远牵了将军的高头大马过来,裴元洵接过缰绳,长腿一跨,翻身上马。
坐上马背的同时,蓦然偏首,视线循着窗牖旁一直凝视他的那道目光望去。
突然被发现,姜沅微微一愣,捏着窗帘的纤手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裴元洵看了她片刻,朝她微一颔首,沉声道:“我送你们去香云寺。”
原来如此。
将军公务繁忙,但恪守孝道,此行自然是为了特意护送老夫人。
姜沅朝他点了点头。
香云寺在京郊三十里外,马车缓缓而行,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裴元洵打马在侧,与她的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沅默默坐在车内,听着耳旁得得不断的马蹄声,一时觉得无事可坐,便拿出本医书打发时间。
她的马车内并不宽敞,还堆满了几人出行携带的包裹用物,只有她靠窗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空间。
坐得久了,腿脚伸展不开,便觉得腰酸背痛。
行了一半路程后,姜沅把书放到一旁,只觉得头晕恶心。
马车每颠簸一次,肠胃便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是她在马车内看书太久,晕动的毛病犯了。
姜沅用力掐了一把手掌的穴位,好止晕抑吐。
但,掐着掌心也不顶用,白皙的额头很快渗出一层薄汗。
裴元洵骑马在前,辘辘车轮声中,突地听到后方马车的窗牖被推开。
转眸看去,只见姜沅一张小脸煞白,双手扒在窗沿上,病恹恹地靠在窗牖旁透气。
裴元洵勒马停在原地,待姜沅的马车驶来,立掌示意车夫停下。
马车停稳后,姜沅有气无力得向他问安:“将军。”
裴元洵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马车旁。
“可是病了?”他沉声问。
姜沅蹙眉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头晕恶心,不碍事的。”
此时,前头的马车已经甩下他们一大截,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去香云寺的时辰。
姜沅尽力坐直身体,勉强笑了笑:“将军,我没事,继续赶路吧。”
剩下的路不到二十里,虽然难受,只要忍一忍,能坚持下来的。
裴元洵沉默看着她,剑眉微微拧起,道:“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