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洵先前吩咐不准人靠近木香院,也不准木香院的人离开半步,现下刚解开禁令,芸儿便跑了过来。
她走到那些花中,抱起一大盆罕见的紫色重瓣菊花走进来,表情焦急地比划几下,又伸出自己的手掌给李军医看。
李修看了她快愈合的伤口,顿时恍然大悟,对裴元洵道:“是这花的问题,大部分人对这种花没有反应,只觉得清香,但要是被这花的枝叶划破,皮肉容易溃烂,若是不小心吃进口中,便会有这种反应。”
他想了想,很快道:“沈姑娘先是之前在凝香院赏了许久花,还在发髻上簪着这种花,池塘风大,花粉被不小心吃进口中,所以才会出现昏迷,红疹,难以呼吸的症状。”
竟是这种情况,裴元洵暗舒口气,沉声道:“她何时能醒来?”
李修沉吟片刻,笃定道:“对症服一剂汤药,再睡大半天差不多了。”
李军医下了这番结论,果然,到了下午时分,沈曦便醒了过来。
这边已安然无事,裴元洵吩咐太医几句后,大步走出御医堂,打马回了将军府。
回府后,径直去了府里的佛堂。
佛堂的门扉紧锁,外头无人看守,他拧眉环顾一周,没看到拿钥匙的婆子。
明晃晃的铜锁挂在门扣上,他等不及,走上前,一掌劈开了铜锁。
推门进去,里面却毫无动静。
他的视线在房内快速掠过,片刻后,眉头突地一拧。
姜沅靠在角落处缩成一团,一动也未动,似乎睡着了的模样。
他大步走了进去,撩袍屈膝蹲在她身旁,沉声道:“醒醒。”
姜沅没有回应。
她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肩头,脑袋埋在臂弯里,露出一点苍白的额角。
裴元洵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倏然变了。
他伸出大掌,有些颤抖地试探她的鼻息。
微弱的呼吸尚在。
他立即抱着她起身。
抱起来她的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她竟然清瘦了这么多,抱在怀里,就像片轻飘飘的羽毛,恨不得风一吹就会刮走。
裴元洵疾步奔出佛堂,一边走,一边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双眸紧紧闭着,秀眉痛苦地拧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姜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睫,茫然地盯了会儿帐子顶,片刻后似乎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从佛堂回到了木香院。
她转过头去,看到将军垂眸凝视着她,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沉冷神色一如既往。
姜沅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裴元洵道:“好些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缓,带着一丝沙哑,姜沅看了他一眼,转眸将视线移向旁边。
良久后,她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轻声道:“沈姑娘怎样了?”
裴元洵看着她,低声道:“已经醒转,她没有中毒,李军医已查出原因,是对花粉的应激之症。”
姜沅抿了抿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裴元洵伸出大掌,握住她纤细冰冷的手指,道:“你这两日受委屈了。”
姜沅没作声,轻轻从他的大掌里抽出手,悄然翻了个身,面向里侧的方向。
她没回答他的话,从这态度来看,她心中应是觉得生气委屈,愤懑不平。
裴元洵坐在榻边看着她,沉声道:“这事并非沈曦之过,你不要埋怨她。”
姜沅轻声道:“我不会的。”
过了一会儿,裴元洵又道:“三妹脾气急躁,误会了你,我已斥责了她,你是长嫂,要大度一些,不要往心里去。”
房内静默许久,就在裴元洵疑心姜沅不想开口时,耳边响起她干哑虚弱的声音:“将军放心吧,我不会记恨任何人的。”
裴元洵看着她,心中倍感欣慰。
她还是那般良善大度,待以后正妻进门,她们定然能够和合相处。
他想,等姜沅诞下子嗣后,就不必养在嫡母名下了,她这般懂事识大体,就交由她亲自抚养庶子,她定能不负期望,为裴家培养出一个好儿郎来。
过了一会儿,裴元洵道:“木香院里人手不够,再派几个人过来伺候你。”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方才他喂了她一整碗参汤,过了许久她才醒转过来。
这院子只有一个哑女,再派几个嬷嬷丫鬟来服侍她,这段时日好好养一养身子。
姜沅始终闭着眸子,似乎睡着了一样,乌发凌乱地覆住她整张脸颊,只看得到一点苍白瘦削的下颌。
许久后,她轻声道:“不必了。我想好好歇一会儿,将军先回去吧。”
她在佛堂关了太久,是该睡个好觉养神,裴元洵垂眸凝视着她,道:“我明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