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肃低头,把被子拉上了一点,站起身出去。
他关上门,请侍女去房中照看卢华英,回自己的院子。
两盏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他走进屋。
同进和阿俞以为魏明肃今晚不会回来了,正打算睡,看到他的身影,都瞠目结舌,满脸的愕然。
魏明肃走进书房,吩咐阿俞:“去请樊长史。”
阿俞应是,转身出去。
同进回过神来,也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汤回来,放在书案上,道:“阿郎今晚喝了不少,喝碗汤吧。”
今晚卢华英被樊晖请去译语后,魏明肃就一直在喝酒。
魏明肃看了一眼芹菜汤,没有喝,道:“拿些酒来。”
同进一愣,拿来了酒。
魏明肃给自己倒了一碗。
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樊晖大步流星,走进书房,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难怪她喜欢叫你魏木头。”
樊晖嘲讽道。
魏明肃挥手示意同进出去,静静地喝完了一碗酒。
樊晖走过去坐下了,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道:“你以前不喝酒,现在也练出好酒量了。”
魏明肃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俯视着碗里晶莹的酒,道:“腓腓爱喝。”
卢华英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喝酒。
魏明肃便也尝试着喝一点。
后来,每一次想起她,他就喝酒。
不是为了灌醉自己,也不是离不开酒了,酒不好喝,他始终不喜欢喝酒,但是想到她,便不由自主想做她爱做的事。
酒量就这样养出来了。
他又喝完了一碗酒。
樊晖陪他喝了一口,叹息了一声,问道:“叫我过来,神都那边出事了?”
魏明肃将一封信递给他,道:“有人告发丘神勣造反,陛下已经免去他的官职,将他下狱。”
樊晖悚然一惊,低头看信。
魏明肃等他看完信,拿走扔进火盆里,问:“你觉得圣上御下如何?”
樊晖思索了一会儿,小声道:“圣上有识人之智,而且敢于破格用人,御下有方。”
魏明肃点头,接口道:“圣上御下有方,当年为分宰相之权,广召文士入禁中,许他们参与政事,培植亲信,圣上委以重任的人,才能杰出,有真才实学。而自大帝逝世后,圣上任用了一批酷吏,以打击宗室,压制异己……”
他道:“陛下要开始整顿酷吏了。”
女皇坚毅果断,有帝王的广阔胸襟,也有帝王的无情杀伐,当初纵容酷吏是为了争夺皇权,打击对手,兴周代唐、政局稳定后,女皇要安抚人心,狡兔死,走狗烹。
樊晖面色肃然:“你和丘神勣不一样,陛下器重你,你又刚刚立下功绩,这一次应该不会牵连到你。”
魏明肃抬头。
窗外黑沉沉的。
他们都是女皇的棋子,女皇只在乎棋局的输赢,每个人都随时会变成她的弃子。
魏明肃漠然道:“告发丘神勣的人应是周钦,周钦暂时不敢动我,不过也只是暂时。我回神都以后,你协助都督好好安抚部落,训兵秣马,准备迎战,两年内,大周和西凉必有一战,收复四镇的成败就在这一战了。”
樊晖颔首。
……
卢华英要么不醉,一醉就睡得人事不省。
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阿俞给她送来醒酒汤和一盘胡饼。
她喝完酸甜的醒酒汤,拿起一张胡饼咬了两口,揉揉眉心,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我昨晚醉了。”
阿俞点了点头:“三娘,你喝得大醉,搂着郎君不放手,是郎君背你回来的。”
卢华英正在尴尬,帘子掀开,魏明肃走了进来,深邃的眸子望着她。
他换了一件新袍子。
卢华英双手抓着胡饼,怔怔地看着魏明肃。
今天的他好像有点不一样。
魏明肃挥手。
阿俞低头出去了。
魏明肃倒了一杯茶,放在卢华英面前。
“三娘,你那天问我,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
他面无表情地坐下,问道。
卢华英点头。
魏明肃转头望着门外,道:“好。”
卢华英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魏明肃接着道:“这几年我在神都树敌太多,不要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说完,他就站起身出去了。
卢华英呆了半晌,手里的饼都冷了,才回过神来。
木头有朋友了。
她心里欢喜,咬了一口胡饼,双眸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