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中的诘问并未出现。
甘松香气缭绕之间,一个温热的力量托在阿妩的腰上。
是谢蕴的手。
泠泠之音自上方模糊传来:“姑娘得了风寒?”
“我……”阿妩心一横,认了下来:“是有些微恙。方才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她细腰一拧,欲快些起来。
起……起不来!
阿妩咬牙试了几次,只觉气力渐渐流失,身子似被流沙淹没。若没有谢蕴的手承托着,她恐怕登时就要摔倒在地上。
她难堪地偏过头,甜润的嗓音吊成一线:“劳烦世子扶我一把,我好像起不来了。”
谢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手腕略一使力,青筋微绷,将她整个扶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剑眉轻蹙,眼底似有不解:“你既得了风寒,家人怎会让你出门赴宴?”
阿妩半个身子倚在水榭的漆红柱子上。
闻言,一边轻喘着平复气息,一边缓缓摇了摇头。
迤逦青丝摇动,晃人心弦。
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只好含混过去。
且不说所谓的风寒是子虚乌有,至于郑夫人为何强要她赴撷芳宴,阿妩参了许久,也参不透。
此举落在谢蕴眼里,便成了另一层意思。
他恍然回忆起,上一回在英国公府,眼前的姑娘便是被另一人胡搅蛮缠、嫁祸上身。他当时看在眼里,却碍于那是旁人家事,不好插手。
漆眸之中的疑色,化作淡淡的悯意。
他没有追问下去:“得了风寒,忌饮酒吹风。当少思少劳,多多休息。若是身子强健,或能不药自愈。”
“多谢世子的关心。”
一阵暖风吹过,两人之间微妙地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顶着谢蕴“你为何还不走”的疑惑目光,阿妩欲哭无泪。
呜呜。不是她不想走,是实在没力气了。早知道喝酒误事,方才就不该贪杯的!
她硬着头皮:“没想到此地遇见世子,真巧。”
“是很巧。”谢蕴淡声道。
阿妩悄悄调整好了姿势,又偷觑了他一眼。光风霁月的谢世子疏冷依旧,瞧不出明显的不豫。
幸好幸好,没把她当作投怀送抱的女子。
阿妩松了口气,一边默默恢复着力气,一边漫天寻找着话题:“上次我在英国公府也遇到世子了,不知世子造访所为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拜访父王的故交之子。”
父王?故交?
说的是淮安王和老国公爷?
那一日的记忆忽而涌现,阿妩唇畔带上笑意。
谢世子执意要走,而国公爷苦苦挽留——看来虽是故交的后代,也话不投机半句多。
“原来如此,想来是淮安王与老英国公昔日随太/祖征战,结下袍泽之谊。”
谢蕴遥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却唯独不看她,良久回了个“嗯”。
这声“嗯”又让阿妩无法接话了。
她绞尽脑汁了许久,脑子一热便道:“淮安王昔年威震边戍、声名赫赫。可惜我生得晚了些,不得见他的英姿。”
这下,谢蕴终于转回了尊贵的头颅,愕然看向了阿妩。
只一眼,让阿妩昏沉的脑子一瞬间清醒。
天啊,她都说了些什么!
世人皆知,淮安王毕生所憾,便是伤了一眼一腿后被迫居闲。她偏说“不得见英姿”,这不是直戳人伤疤么。
血液上涌之感分外明晰,阿妩只觉脸颊@砰”一下烧了起来:“我言语失了分寸,请世子……”
请世子什么呢?
责罚?原谅?
酒后的脑子转得格外慢,连话也说得囫囵。
她舌头打结,又卡顿了一下。
“无妨。”没等她斟酌完用词,谢蕴便摇头打断。他自不会计较一个病人无心的口误。
“父王上不得战场虽为憾事,但旧部仍在,边关安宁。如此便足矣。”
阿妩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连。
她自然看得出,谢蕴一番话在给她搭台阶,好让她不尴尬。
“世子高义,不过小女子有些不胜酒力,就不在此地叨扰了。”
阿妩顾不上愈发软的身子,只想快些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不然,焉知她待会儿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忽地,骨缝深处泛起一阵热意。
阿妩咬了下朱唇,忽略了那点奇异感受,继续向前迈步。
刚跨出一步,瘫软的双腿没了依托,便重重一个趔趄,眼见着要摔个脸着地的大跤。
“姑娘小心——”
将要摔倒之时,一股力量陡然将阿妩拉了起来。她的身子一刹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