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衣。
夏日将近,外衫可以不露富,里衣要透气舒适些。
思索了片刻,她又买了个苏绣扇袋,和一个装了驱虫香料的鸳鸯荷包,凑足一身的行装。
伙计羡慕道:“有您这样体贴的夫人,您的夫君真是好福气啊!”
阿妩露出些微妙的笑意,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大约没人能够猜到,这通身读书人的行头,不是给那莫须有的夫君,全是她给自己买的。
离开了布庄,阿妩想了想,干脆一口气跑了好几家店,把科举所需的一应事物买了齐全。
一个时辰后,手中满满当当,她的荷包也空了大半。
再次路过清荣书斋,阿妩犹豫了片刻,仍进门看了看。房掌柜对她有伯乐之恩,再者说,她也想看看《青梅记》现在如何了。
岂料——
“世子?”阿妩失声道。
男子乍然抬头,眼底掠过一丝错愕之色。
“真是太巧了。”阿妩笑道。
这些日子与谢蕴巧遇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她天马行空地想,莫非她和世子,有什么妙不可言的缘分不成?
然而,谢蕴并未像往常一般,清淡地唤她“唐姑娘”。
他的呼吸微窒片刻。看见女子的那一刻,眼前闪过梦中的千百般浮花片影,勾人的眼波,雪腻的肌肤……一刹又消逝不见。
良久,他才沉着沙哑的嗓音道:“是,当真很巧。”
“唐姑娘又来买书?”他偏过头去,不欲直视阿妩盛到极点的容颜,却不经意间,看见她白皙的手中拎得满满当当。
长衫、扇袋、香囊、印鉴……
谢蕴的眼底一刹暗了下来。
全是男人的东西。
阿妩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只觉得今日的谢蕴神色仿佛有些恹恹的,嗓子也比往常沙哑几分。
是苦夏么?
也对,近来确实颇为热燥,日头晒得人面皮火辣辣的。
世子屡次出手相助,堪称她的恩人也不为过。
既然遇见他心情欠佳,自己装作没看见,只潦草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
阿妩歪着头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世子,要不要一起喝些冰凉的饮子?这一回我做东请客。”
她也只能在这些地方聊表些心意了。
“……好。”谢蕴说。
初夏已至。街面上已有茶铺贩起了凉饮子。
井水湃过的凉汤,只肖喝上一口,便觉有山泉从喉中划过,通身的燥意与暑气尽散了。
阿妩直奔一家茶摊而去。
摊子是露天的,只有几张木桌长凳,和一张灰扑扑的招幡。
与光风霁月的世子,颇有些格格不入。
阿妩抿了抿嘴,有些羞赧地解释:“这家的饮子味道很好……世子若是不喜,那我们就换一家,我请得起的!”
“箪食壶浆,回不改其乐也。谢某非是于细枝末节之处讲究之人。”谢蕴撩起衣摆,修长笔直的双腿跨坐于长凳之上。
只是旱柳木凳与他深色的锦衣,怎么看怎么不相衬。
有些人天生该锦衣玉食,否则是一种亵渎。
而谢世子呢,更该吸风饮露,才衬得上他皎皎的仙姿玉貌——就像传说中云天之上的男神仙们那样。
噗。
阿妩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出声。
她连忙灌了一大口饮子以遮掩失态,茶杯转瞬间见了底。正要拿起茶壶再时,另一只骨节修长,指腹微茧的手突然覆了上来。
两只手在空中短暂相触。
粗糙的薄茧划过柔软的手背,激起细微的战栗之感。
阿妩一惊,连忙撤开了手。
她摸了摸鼻子:“世子,是我失礼了,没留意到你也要添茶。”
岂料另一只手的主人远比她更慌乱。手心似被烫到似地蜷起,修长的指尖一瞬变得通红,渐渐在整个手掌蔓延开。
谢蕴半阖起眼,遮盖住眸低神色:“莫要再招我了。”清泠的叹息极轻极淡,如蜻蜓点水漾起的涟漪,几乎要化进风里。
话音未落,又勾起薄唇,自嘲地一笑。
春风不解玉人愁,掀入罗帷散银钩。
唐姑娘的一言一行皆是规范端庄的淑女,何曾有半点招人之举?分明是他自作多情,庸人自扰,生出了不该有的绮思。
“……”
捧杯的女子忽地狠狠呛住了:“咳咳……咳——”
“唐姑娘,你可还好罢?”谢蕴少见地面露焦急之色。
阿妩摆了摆手,喉间的痒意却如何也抑制不住:“咳咳……”
她双颊迅速飞上云霞的酡红,双眸潋滟着水光,好一会儿才平顺下来:“世子别担心……我没事!”
“方才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