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过,如果以后能一直留在这就好,她替父亲守护着边疆,守护着这群可爱的百姓,然后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无需担心什么败坏裴家家声,或是到了年纪,必须成为别的男人的附庸,何其幸运?
前段时间,她收到了来自京都的信件,寄信来的,是舅舅家的表姐,她更长裴玉琢三岁,已经订婚出嫁,许是没人能说话,她写了好长一篇,在信里,她说尽了自己的忧愁烦恼,和她成婚的亲王世子,家中已有两个过了明路的丫鬟,只等她点头,便成了正儿八经的妾室;而她的那位亲王妃婆婆,则很是看不起国舅家的靠女人发家,指指点点,绵里藏针;还有尚在府中的丈夫嫡亲弟弟,又对亲王之位虎视眈眈,一心想找个地位比她要高的妻子……总之,她很苦,在信件的最后,她还不忘留下一段美好的祝愿——
“玉琢,你生性爽直,不爱处理这些,可也得将持家之术学起来,否则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就为时太晚,裴将军和裴老夫人都很宠爱你,如若可以,请让他们多帮你相看相看,女人这一生,要是没遇着良人,这辈子就毁了,切记切记。以及,你何时回到京都,到时我们再小聚,对了,你已经在西城好些年,还是早些回京都,好男儿不多,到时我帮你安排,去几场赏花会,也好在诸位夫人前留个印象。”
看到这些话时,裴玉琢竟是一时心寒,她知道,表姐的每一句话都是为她考虑,句句真心,可在那信纸上,她看到的,竟是满满的“吃人”之意,她的这位表姐,尤其擅长画画,她匿名卖出的花鸟画,甚至得到了书院山长的夸赞,若是个男儿,已经能靠这书画得个才子的名声,甚至拜个好师傅,可表姐事出,却被舅妈说了一顿,只说她几年后就要出阁,怎能流出字画,那时表姐的所有不甘,现下不知还有痕迹?或是现在已经只剩下认同?
正因为对她的这份关心,表姐才会坦诚心扉地劝她回京,见些家中有未娶妻男儿的夫人,也才会说出未遇良人,毁了终生的话,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后宅究竟有多么大的力量,能这么困住一个又一个女人,让她们认命,并信奉于此呢?哪怕她是个终生未嫁的老姑婆,又如何呢?
哪个少女不怀春?可要是嫁人之后,要过上这样的日子,这怀春的代价也未免太大,要她情不自禁地恐惧起了成婚。
裴玉琢犹豫地和父亲谈了一次,她担心说这些话,会惹奶奶生气,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开口,他告诉她:“你要相信父亲。”统共六个字,便结束了对话,灯光中,父亲的眼神很明亮,里头装满的全是坚定,裴玉琢知道,她信了。
……
这一场战争,后世史称西城大战,它更像是漆黑夜空里放出的烟火,闪耀夺目地留在了历史之中,因为裴玉琢这个名字,头次被刻在了史册之上。
难得的无风天气,可下头横生的草,已被踩得东倒西歪,全是凌乱,地上有不少东西,有血、有破碎的武器、衣服,任谁都能看出,这一定是有一场巨大的争端。
“将军!”好几声重叠着的喊声同时响起,不少士兵往后回头一看,这才看见是裴闹春,他刚解下上身破了一半的铠甲,那砍刀的痕迹,直接破了铠甲,入了身体,一道血痕,正在不断往外渗血,任谁看,都知道是可怖的伤痕。
后头负责医疗的兵士,已经急匆匆地过来,正替裴闹春处理着伤口,裴闹春传了一套基础伤口处理方法下来,这倒不是他不想传授更多,只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学的是内科而非外科,对待这种创口处理,没那么专业,提纯的酒精直接洒下,刺激得连忍痛能力一流的他,眉头都挑了挑,握紧了拳头,闭上双眼。
裴玉琢脸上也有血迹,不过不是她的,而是敌人的,她本在前面的位置,一听到父亲受伤的事情,立刻驱马赶回,一下从马上跃下,站在父亲面前:“将军。”战场之上,没什么父女,只有上级对下级。
“我没什么,是小伤。”裴闹春眼神都有些发昏,他知道,这是失血有些多,可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这场战斗,比想象的要平和、却又比想象的要惨烈。
平和在于,西城稳住了,就连周边的几座边城,也没出现从前的城破被抢的事情,可惨烈又在于,宁朝人蛰伏四年准备的军队,着实不可小觑,那位大王子,也确实很有军事天赋,哪怕他们粮草不够丰盈,可打起仗来,格外有个狠劲,又大多是骑兵,装备也很是可以,裴家军对敌起来,也只是个四六开。
上辈子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太子和二皇子来了,同时又带来了一股护卫士兵——说难听点,若不是当时,皇帝怕两个宝贝儿子双双殒命,送来了一堆粮草、武器、士兵,哪怕二皇子没被算计擒获,这西城也抵御不了多久,这辈子,两个皇子还在上演京都风云呢,没工夫过来,全靠着裴闹春这几年的准备,才能挡下最猛烈的第一股冲击。
在血战了几天后,宁朝已经用人命和石木填平了沟壑,裴闹春不愿将战场转移到内,当机立断,带着几乎所有兵士开关出城,真正地开始了刀刀见血的换命之战。
先头也说过了,这四年来,裴闹春暗地招了不少兵,这些兵士虽然经历了最严格的操练,可终究还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