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烈火如歌(1 / 3)

()叶秋生一直以来觉得百里疏这个人很难懂。

百里疏这个人总是藏了太多的心事了,他的身影隐没在那些古老的纪元秘密之中,所以连带着就让人无从揣度他的那些心事到底是什么了。

更不知道,他一直以来,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着种种不可言说的纪元往事。

其实百里疏到底是怎么想的,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和叶秋生半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位表面上突然成为九玄门大师兄的人,的确是那些纪元壁画中反反复复出现的百里一族神秘人物,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两不相干,顶多就是个合作伙伴。

还是时常被无视的合作伙伴。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看到白袍如雪的青年坐在黑池白泉边,面无表情的样子时,他也会觉得那样的难过?

沉闷的,无法言明的难过。

他是在同情吗?

不,不是的。

不论百里疏到底是不是他推测的,纪元中反复出现承受着古帝诅咒的百里族人,但像他那样的人,永远不需要别人同情。

活在十二王朝大地上,只要是手握刀剑的,就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修仙也好,普通人也好,握住刀剑就意味着做好身死的准备。背负责任的人,就算一身鲜血地倒在前行的道路上,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所以,是因为什么?

叶秋生想起瓜州鬼城的夜晚,被他杀死的沙狼尸体还堆在洞口之外,血腥的气息在夜风中经久不散,篝火火光忽明忽暗。他受了伤,脑子有点昏昏沉沉,于是靠在岩壁上,晃着烈酒,同躺在岩洞里边的百里疏说着话。

那时他只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却不经意地讲到了齐秦王朝东南的母子庙。

于是他没头没脑地说。

说秋生这个名字,是糟老头给他起的,他被捡到的时候是在夏天。

说完之后,他开始闷头喝酒。

那时候百里疏忽然开口说了什么呢?

——我问过一个人,我是谁,他告诉我,你姓百里,单名疏,所以我叫百里疏。

看着面无表情坐着,身边放着金色长弓,看起来却那么难过的青年,叶秋生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些。于是世界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变得冷冰冰的了。

冷了就饮酒啊!

烈得一口下去就像刀子从喉咙滚到胸口的酒。骨头里的冰渣都会在那样的烈酒之下被燃烧掉,然后世界虽然冷得像是极北的冰原,握刀的手也不会再颤抖了。

可是百里疏说过,他从不饮酒。

真麻烦啊。

叶秋生叹了口气。

他提着刀走向坐在泛着淡淡白色光芒的诡异泉眼边的青年。百里疏安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一如既往眸底封着寒冰,冰层之下是不可窥视的无尽心事。

叶秋生走到他面前,半跪下来,将刀放到了冰冷深黑的岩石上。

——这个世界如此地森冷,冷得像茫茫的冰原,放眼所见皆是凌冽的刀锋。寒意像是渗透进骨头中的冰渣,呼吸都带着冷意。

如此寒冷。

所以叶秋生伸出手,他轻轻地拥住了百里疏。

就像在瓜州鬼城的篝火之旁。

“我姓百里,单名疏,我是百里疏。”

叶秋生听见百里疏如此说道。

声音很轻,却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姓叶,在秋天里被捡到,所以叫做叶秋生。”

叶秋生也低低地回答。

放在深黑岩石上的刀,刀身映着金色长弓的火光。

深黑的空间中,古老的帝王在这里长眠,黑色的王城里璀璨的流火如同熔岩,悬浮的王座正在如同烈日融化般地燃烧起来,王城之下的黑水浩浩荡荡,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奔流向何处。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翻地覆,纪元流转,如此地浩大不可力挡,而在这浩大之中,也会有那么一瞬的喘息。

——君见刀锋如雪,却也得照火光。

………………………

火开始燃烧起来了。

从铁树的数根处开始燃起来,从青铜重甲一般的铁树树皮深处开始透出来,巍巍的树枝上赤红的火流就像当初洪水在厚土上肆虐一般滚滚而行。虬龙般的枝干在此时活过来了,火焰中蟠龙般地旋于黑得浓重的巨树上。

赤炎燃烧起来了。

寄托布依克族灵魂的梧桐神木在火中宛若恢复了以往。

树如烈火,涅槃如炽。

布依克的族人们跪伏在地上,仰起头来,狂喜且虔诚地望着亮起来的巍巍神木。

“纳姆佑我——”

朵塔娜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痴痴地望着自里向外爆发出火光的神木,声音沙哑得像是克拉卓玛上的风声。

跪伏在她身边的,是阿穆。

阿穆仰着头,神色空洞地望着那株仿佛即将燃烧起来的神木,血色的眼泪在她的脸上干枯如同伤疤。

背后是布依克族人带着哽咽的声音,跪伏在最前面的阿萨缓缓地捏碎了手中的骨链。

“诸天皆焚,汝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