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眼里的好亲事,必不是姑娘想要的。既然如此,我便不得不为姑娘谋划一二。但这世上,也不是谁都有余家姑奶奶那般的好运道的。找个有功名的,饶是像是二姑爷那般的……只怕与姑娘也难……姑娘比二姑娘强百套,可皇家这般打了娘娘的脸,你那娘娘嫡姐,是给你长不了脸了。二姑娘的爹有爵位,老爷那官是虚的……二姑娘上面还有个兄长,你也有个嫡兄,如今瞧着,却也不顶事,这又是一层不如……想着找个寒门的读书人吧,可这读书人像是珩大爷的终究是少数,能读出来到底是何年何月,也说不准。况且,二太太再不愿家里出第二个珩大奶奶打她脸了,那是外甥女还罢了,这庶女尤其是不能。所以,就算是我有心,太太也必是不准的,这亲事饶是我说通了老爷,太太也有本事坏事。我是左想右想,觉得这事,还得叫太太从里面获利才是。如今不说什么官宦人家,那边是商家富户,像是江南的盐商人家,最是富裕不过。读书人瞧不上咱们,可与他们而言,这婚事就是他们高攀咱们。太太多要些聘礼,给宝玉攒着。你呢?嫁过去衣食不愁,又是正经的娘子。姑娘又有能为,便是娘家不得力,但你跟林家的姑娘有交情,跟二姑娘和四姑娘又有姐妹情谊,便是跟余家,要是想处好关系,只要姑娘没有掣肘,就没有姑娘不能为的。有这些关系攀扯着,纵使家里真不成,夫家也万万不敢薄待了你。至于说委屈,我也替姑娘委屈,可你想想薛家太太,那不也是嫁了商户,这不也是当了一辈子太太,过了大半辈子舒心日子。但姑娘跟薛家太太又不一样,必是不会那么薄运,只要将来儿女争气,也一样少不了你的凤冠霞帔……到了老来,也挣个老封君做做……利的害的,我也都跟你说了,这会子顾不上什么姑娘家的面皮,该谋划且得谋划了……”
她做着一副凶恶装,话里却满是筹谋,她这样的人,这样的脑子,这样的事这样的话不知在心里琢磨了多少日子。语气说不上好,但眼圈瞧着已经红了,吸着鼻子,不敢叫眼泪落下来,临走了,还道:“便是姑娘一辈子不认我,不认你兄弟,可你到底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等姑娘将来生了孩子,再来跟我说话……”
探春站在那里没动,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满脸皆是。
随后的日子,探春出奇的沉默,除了请安,等闲都不出屋子。赵姨娘撺掇着两件事,一件是叫贾环附学,一件是给探春说亲事。
贾政被说动了,自然要跟王夫人商量。王夫人对贾环附学的事,一万个不答应。跟贾政闹的很不愉快。但对于探春说亲的事,倒是不排斥。因着贾环的事惹恼了贾政,在探春的事上,王夫人退了一步,想想也不是无利可图,便应下贾政的提议。
贾政只觉得在赵姨娘面前没面子,可赵姨娘却更温柔以待,竟是一点也不介意一般。越发的体贴起来,贾政只觉得,若是不找个品行上佳的人选给三丫头,才真真是没脸了。
探春却知道,赵姨娘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叫环儿去附学的。先抛出这事,就是逼的太太退让的。
想想这些谋划,探春是夜夜躲在被子里哭。但到底不敢颓废久了,很快的,她便振作起来了。如今姨娘已经为她做到这一步了,她若再不筹谋,就真不是她了。
于是,叫丫头拿了花样子,只说给四妹妹送去的。
却偷偷的给惜春送了信过去。
惜春没瞒着林雨桐,叫林雨桐看了信了:“三姐姐也不容易,若是能打听结亲对象的人品,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林雨桐只说放在心里了,回头一定注意。
其实这事,问林家最清楚不过。林如海之前便盐政上的,江南盐商家里养着几只鸟,他只怕都是清楚的。四爷回来的时候,她还跟四爷说这事呢,当闲话问的。许是四爷也知道一二呢。
却不想四爷一乐:“真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了。”
盐税在朝廷税收中的比重这个不用强调,正隆帝也早想找自己人混在里面。而这个人得暗地里亲朝廷,面上却不能叫人怀疑。探春是贾家的人,贾家是老臣,娶这个一个姑娘,就是天然的隐藏了身份。其实当年的薛家,未尝不是肩负着给皇家做密探的职务的。
林雨桐就问:“你有人选?”
“如今那边,还有一小撮欠款去向不明,王子腾其人……”四爷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但林雨桐会意,若是军中有人掺和的话,那探春的女婿,就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婿,这又是一层身份。就听四爷道:“还真有个人选,不过这事得先跟忠顺王打声招呼……少不得,你这回还得给贾家再做一次大媒……”
无所谓了!不知道嫁过去好不好,但至少总比远嫁和亲来的好一些吧。探春那样的性子,真要是能有几分自由任她挥洒,也总是能把自己的日子过的舒坦的。
但连江南的盐税都牵扯到王子腾了,林雨桐隐隐的已经听见丧钟敲响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