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他素来理性,处事果决,也懂得拿捏分寸。身为西国的下一任王,他向来知道自己与其他大妖、家臣、半妖乃至杂碎的交流“边界”该定在哪里。
与大妖,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与家臣,是利用和驭使的关系。
至于半妖和杂碎,他同它们无话可说。在他眼里,弱到他一爪子就能干掉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是“妖怪”,充其量只是强一点的“人类”。
然而,他唯一的手足竟是半妖……
他的身份是什么?
半妖的身份又是什么?
血脉、地位和正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是天差地别的、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他越界了。
他亲口告诉半妖,西国在外安置了钥匙,这些钥匙的作用是什么,而他遇到危难该去哪里寻求庇护……
杀生丸不认为自己会像人类一样成为一位好兄长。可现在,他所做的事与任何一个兄长无异。
甚至,在半妖扬起毫无阴霾的笑脸,告诉他“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手信”时,他居然也会如人类一般,感受到一种不同于追求霸道的满足。
正如一位普通的兄长面对他的弟弟,他不希望这双跟他一模一样的金眸永远闭上,也不想从杂碎嘴里听见这孩子死亡的消息。
杀生丸不语,只是学着五条莲的动作抬起手——
显然,他时常性抬手揍半妖的行为,让幼崽产生了强烈的警惕心。他一抬手,幼崽便“安详”地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气得人想笑。
杀生丸轻哼一声,终是把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
一瞬,缘一陡然瞪大了眼,眸中盛满了诧异。头顶的手,揉了揉他的发。缘一敛目,他服从本性垂下犬耳,安静地蹭了蹭兄长的掌心。
这之于杀生丸是一种极陌生的体验。
他的手击碎过大妖的头颅,抽离过敌人的心脏,也撕碎过豹猫的躯体……掠夺的性命不计其数,唯独没有如此刻这般,去贴近一个弱小的、毫无防备的生命。
鲜活的、温暖的生命,在他的掌心之下。
近到他可以一掌粉碎他的头颅,却还是小心地收起爪子,不曾加重一分力道。
生命……渺小的、脆弱的生命……死去,就不会再有了。
【杀生丸,你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杀生丸收手,注视着半妖顶着一头乱发看向他,平静道:“犬夜叉,别被杂碎杀死了。”
“嗯。”缘一上手理顺头发,不明白兄长为什么又要说这句话,“我会一直记得的,兄长。”
之后,缘一又开始了追随杀生丸的生活。
虽然这超出了他的计划,也为时过早了些,但他相信身边的同伴,相信即使他不在犬山,他们也能处理好所有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该多一些信任吗?
“兄长,晚食想用些什么?”缘一道,“我闻到阿吽的气味了,原来兄长还带着它。”他还以为自己一走,杀生丸立刻会把阿吽赶走。
看来,兄长这几年有好好吃饭?
“随你。”杀生丸淡淡道。
“那我们吃鱼吧。”
“……”
……
缘一发现了新奇之事,他于三年前放入狱门疆中的猎物,居然没有腐烂!
它们的时间像是停驻在被猎杀的那刻,皮毛依旧光鲜,血味仍然没散,就连尸骨也保持着当时的体温,真是半点没变。
缘一本以为猎物是受了四魂之玉的影响,可兄长却告诉他,这是“封印”。
“封印……”
缘一想起来了,狱门疆最初的作用不就是拿来封印他吗?
只是,它没能力困住他,被他挣脱了。
杀生丸靠坐树下,思绪不经意转到了曾经“看见”的画面——白发犬耳的红衣少年被一支箭钉死在御神木上,安静沉睡。
他阖目:“施加封印的人实力强大,被封印的东西就会在封印中慢慢衰弱,直到死去。”
缘一犬耳抖了抖,认真听了起来。
“封印者与被封印者实力等同,被封印者会维持原状。”
“如果封印者弱于被封印者……”大妖转过眼,金眸淡然,“那么封印一旦解开,封印它的力量会成为它的食物。”
再想封印就难了,只能被杀死。譬如宿傩的二十根手指,一经收集完毕、全部解封,就只剩下杀死他一条路能走。
缘一:“兄长知道得好多……”
杀生丸不想回复这么蠢的话,他活了两百多年,该知道的事都知道。西国可不是摆设,他又是唯一的继承者,从小所学的东西哪是半妖能比的?
见兄长没了谈兴,缘一识相地开始着手处理猎物。
他虽说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但做事手法依旧干净利落。
小牛刺入创口,沿着猎物的皮肉下沉,再顺着轮廓一转,便麻利地剥下一整张皮子。接着,缘一剖出脏腑、洗去血丝,剔骨出肉、焯水下锅。
他把佐料依次放下,待香味一出,饶是沉静如杀生丸也睁开了眼。
是跟犬山的食物相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