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整个秋水筑一片大乱, 不多时,老夫人院子里的周妈妈亲自来了, 只派人将整个秋水筑团团围住了,秋水筑前后两张门被堵住,除了大夫, 无一人能随意进出。
没一会儿,冬儿气喘吁吁的拉着大夫进来了, 进屋后, 阮氏早已经被映虹与卫臻二人抬到了床榻之上,而屋子里,那个彪形大汉早已经被看押起来了, 屋子里那一摊血迹也早已经被映虹清理干净了。
然而大夫一进来,依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不由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竟然能够精准无误的绕过那摊淌了血的位置, 直接缓缓朝着床榻走去。
映虹早已将所有的丫头全部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映虹与卫臻二人守着,卫臻一直趴在床沿,双手紧紧握着阮氏的手,一直在低低的给阮氏打气, 与她说话。
见到大夫过来, 卫臻毫不犹豫,立马给大夫让位,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只一脸哀求的看着大夫道:“大夫,救救我姨娘,一定要救救她,她失了好多血。”
顿了顿,又道:“还有···还有肚子里的弟弟。”
弟弟,多么陌生,多么稀罕的字眼啊。
前世阮氏为卫霆祎所厌恶,压根没有再次怀孕的可能,故而如今弟弟妹妹这两个字眼对于卫臻来说是陌生而遥远的,其实,她是想要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
前世每每看着卫绾及卫姮两姐妹相依为命,她们俩姐妹才是嫡亲的姐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们日日同进同出,同吃同穿,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前世卫臻欺负了卫绾,卫姮那曝脾气,只不管不顾的冲进太子府寻她讨要说法。
天知道卫臻见了,其实打心眼里有多羡慕。
而如今,回想着地上那一摊血水,卫臻微微握了握拳头,只连哀求大夫的话语都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大夫安抚似的摸了摸卫臻的头,一脸怜惜。
不多时,直接来到了病床前。
要是搁在往日,替卫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姨娘诊脉,要么隔着帘子摸脉,要么是丝诊,可如今卫家连这些避讳都不顾了,想来病人怕是有些严重了,大夫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阮氏的左眼扒拉开,只凑上去细细瞧了一阵,又将阮氏的右眼扒拉来,来回看了两次,不由微微皱眉。
映虹见状赶忙搬出凳子给大夫坐下,大夫坐下后,又开始诊起了脉来。
大夫的神色微微凝重,他每每一蹙眉,卫臻的心便随着紧了几分,大夫细细摸了好一阵,摸完右脉又摸左脉,只蹙着眉斟酌良久,方冲卫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卫臻愣了愣,片刻后,忙急急追问道:“那大人呢,我姨娘呢?”
大夫握着长须一时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叹了一口气,忽又将二指搭在阮氏的脉搏上,闭着眼细细诊断了一番,方起身叹道:“这位太太体寒,且思虑过重,血气不足,况且肚里的孩子才俩月,胎位本身不稳,如今又失血过多,哎···我且先开一道方子,你们赶紧去差人取药,将药煎了给人灌进去,若是还能够灌得进去,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若是连药都灌不进去···那便着手料理后事吧!”
大夫看着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娃,一脸不忍道,然而世事无常。
说着,起身来到一侧案桌上,开始斟酌着开药方。
而卫臻听了大夫这番话后,双眼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倒去。
“主子。”
所幸,映虹立在她身后,忙一把将人扶住了,映虹搂着卫臻,见她小脸上还满是伤痕,整张小脸憔悴得犹如数月前刚回府那样,尤其是那脸色简直苍白得不像话,关键是,这么长时间养足的精气神瞬间消失得无影踪了,整个人宛若一个行尸走肉般,映虹见了心疼得不得了,只忙摸了摸卫臻的小脸道:“无碍的,娘子,姨娘心善,老天爷一定会庇护她的,一定会无碍的。”
卫臻一把闻言只一把紧紧抱着映虹,宛若抱着一块浮木。
卫臻将脸深深埋进映虹的腰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直到这一刻卫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道道理:爹爹是许多人的爹爹,祖母是许多人的祖母,丈夫是许多人的丈夫,唯有姨娘,是她一个人的姨娘,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而姨娘若是有朝一日不再这个世间了,她卫臻便犹豫这世间的一抹孤魂野鬼,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却说大夫被映虹送了出去,刚出了卧房,大夫忽然被卫家五老爷卫霆祎一把横着拦住,五老爷微微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人···人如何了?”顿了顿,又道:“孩子呢?孩子还能保住吗?”
或许,问出这话,连他自己都知道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可在没有听到审判之前,依然死不了心。
大夫叹了一口气,只将方才在屋子里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话音一落,只见那位意气风发的元陵第一美男子缓缓跌坐在椅子上,不多时,伸手捂住了整张脸。
映虹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吩咐冬儿跟着大夫一道出府取药,为了保险起见,还偷摸打发了玉漱楼里的一个妈妈走旁的门,也跟着前去取了一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