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王妃看上去年纪跟老夫人差不多, 已白发入鬓, 一身紫色翔服,穿戴低调俭朴, 却端庄华贵, 她比老夫人清减些许,看上去有些严谨严肃, 可姿态却极好,极为有气势, 光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 就给人一种端庄清贵之气。
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是苍老了, 可美人身上的韵味不会随着皮肉的消逝而逝去, 反而会紧紧依附着风骨,永久的留存下来。
不难看去, 俞老王妃就是那么一位美在骨相的女子, 年老了都有这种美感,不难令人想象,年轻时会是怎样一番惊人的姿态。
看到老夫人, 俞老王妃一贯清冷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并不疏离, 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她拉着老夫人的手,不禁有些伤感道:“阔别十数年, 你我都老了。”
一时,两人紧紧拉着手,久久相顾无言。
俞老夫人跟卫老夫人儿时曾是手帕之交,只奈何一个嫁入皇室之中,受尽蹉跎,一人远去元陵,阔别两地,这个世道对于女子便是如此,择一婿,嫁一夫,便又是重新投了一胎,从此,阔别娘家,命运跟夫家紧紧捆绑在了一起,跟儿时的闺蜜,跟闺中的生活永久分开,一别,或许便是久久的一生。
眼下,两人已经满头白发,只紧紧拉着对方的手,其中的欢喜难言,除了过来人,无人能够理会。
两人双眼微红,只拉着叙旧,说话,一时难以停下来。
最终,还是卫臻见老夫人病情初愈,怕她伤感入心,再次染病,只悄悄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一怔,这才缓缓缓过神来,只笑着冲老王妃道:“瞧瞧,瞧瞧,这话一起,便停不下来了。”
说罢,又忙冲着满室其它几位老姐们一脸歉意道:“怠慢几位老姐姐们了,哎呀,瞧瞧,老婆子我这疏忽的性子,将来怕是入了黄土也改不了。”
一旁的相国府奚老夫人笑眯眯道:“甭说你激动,就连老婆子我也好多年没瞧过老王妃了。”说着,奚老夫人看向老王妃,笑着道:“王妃已有十多年没有出过府门了。”说着,又看向卫老夫人道:“还是你的面子大,这才刚回京,连王妃都给惊动了。”
这里头,各个身份尊贵。
有的人是从前做姑娘时,娘家便一直显赫,而有的是凭着夫家的身份水涨船高,其中,卫老夫人、老王妃,奚老夫人底气更足些,她们从出生起便一直是人上人,她们的显贵可是从骨子里头带来的。
俞老王妃自老王爷走后,这么多年便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再出过王府的大门了。
王府不比寻常百姓家,那宅门里的水可比旁人府里深上几分,老王府作为上一代唯一一个存活至今,且有爵位在身的王氏府邸,其存在的本身便是一种象征,什么象征,自然是实力,是身份,是智慧的象征,一座王府矗立在那里,便是经历过几代风雨了,可惜,一代不比一代,如今的王府威势也大不如前了。
“来,岚姐儿,快领着几位妹妹们过来给老王妃问好。”
闲聊一阵后,老夫人忙将身后的后背们展示出来,今日这宴会,说是跟老姐妹几个聚聚,实则可不是为了将府里几个小子丫头拎出来展示一圈,又将其他家几个府上的适龄儿郎们相看上几回,这是无论那一代都逃不过的定律,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心照不宣。
“是,祖母。”
岚姐儿如今已成了待嫁闺中的了,极少出门走动,今日是来了贵客,且未来夫家的祖母辕老太太来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得前来拜会的。
“岚儿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卫岚走在前头,恭恭敬敬的给俞老王妃见礼,身后卫娴卫绾卫臻卫姮四个站一排,齐刷刷的跟着卫岚一道整整齐齐的拜会道:“王妃万安。”
卫家曾经家室如何辉煌暂且不论,如今家世是否落败却尚且不说,就说他们府上那一排排规规整整的哥儿,及一水儿的姐儿,郎君一个比一个俊俏精神,姐儿一个比一个娴静白静,关于这点儿,满京上下便没有不羡慕的。
尤其,卫家这几月还一连着出了几个满贯京华的小才女,委实令人瞩目。
“听说岚姐儿许给了辕家?”王妃拉着卫岚的手左右瞧了又瞧,顿了顿,又瞧了再瞧,是越看越满意,只可惜已经许人了,王妃说着,看向一旁的辕老夫人。
辕老夫人顿时笑眯眯道:“咱们辕家得了个大便宜。”说着,冲卫岚指点道:“王妃的娘家跟咱们辕家是五服内的亲戚,依着礼数,德哥儿得将老王妃唤上一声表姑婆,咱们两家逢年过节都在走动的,岚姐儿,在王妃跟前可别失了礼。”
辕老夫人对岚姐儿颇为喜爱,只明晃晃的指点着。
卫岚有些羞涩,却又落落大方的朝着辕老夫人施了施礼道:“是。”
说着,飞快的看了王妃一眼,有些拘谨害羞道:“表姑婆。”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一旁的郝氏更是哭笑不得,只笑骂道:“人还没嫁到他们家辕家,心却已经到了他们辕家了。”
羞得卫岚脸蹭地一下,立马唰红了。
辕老太太闻言,只笑得脸上的褶子层层堆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