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卫臻随众人跪拜,只将额头紧紧贴在了手背上,周遭静悄悄的,一片死寂,静得仿佛能够听到众人的呼吸声,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远处传来一道低沉又威严的声音。
那是陛下的声音。
时隔了一个世纪,只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同时,也令卫臻止不住有些恍惚。
尤记得,卫臻当年鲜少出府,更是没有见过任何世面,那回参加宫宴,她跪在人群中,哪怕跪在又后又偏的位置,丝毫不起眼,依旧紧张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后直接明晃晃的被卫姮等人嘲笑不已。
如今,冷不丁重新来一回,她早已经淡然了许多。
却说陛下的话音一落,卫臻便被一旁的孟知秋虚扶了一把,她随孟知秋,与众人一同缓缓起身。
还来不得抬眼看去,只听到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霸气又严谨道:“诸位入座。”
一直落座后,卫臻这才缓缓抬眼朝着高座的龙纹宝座方向看去。
只见最上首的九五至尊宝座上坐着一位霸气凛然的中年男子,对方身着明黄龙袍,龙袍的领口、朱色的下摆,分别绘有金盘龙纹样式,而龙袍的袖子上、衣摆上,更是呼啸飞腾出九龙缠绕争夺之姿,一条条栩栩如生的真龙盘旋在其身上,令其整个人霸气狂澜,拥有唯我独尊之势,他高坐在那里,好似在睥睨天下,俯视众生万物般,此人便是大俞,便是整片大地的君主元帝元稷是也。
元帝如今虽年事已长,过了壮年,却依然显得十分年轻,他还不到五十,看上更像四十出头,虽身子渐渐开始虚重,却依旧有股气吞山河之色,元家男子历来多为美男子,去年,谢昭仪还曾为陛下诞下了位小公主,由此可见,陛下依然精力充沛。
元家圣主有八十高龄元太宗,八十有四圣驾才仙去,元家多位高祖皆为长寿之人,故而,元帝这般精神奕奕,瞧着在位再多个十来年压根不算事儿。
元帝头上戴着帝冕,帝冕加有十二根旒珠,旒珠半遮脸上,令人看不清陛下具体面相,从卫臻这个位置看过去,只看到一截留着短须的下巴。
元帝生得威武霸气,面带短须,剑眉星目,眼睛犀利而阴狠,有股上位者的狠厉与果决,不过今日这宫宴,乃君臣同乐之私宴,故而元帝放松了几分,脸上始终带着些许笑意,一坐下后,难得兴致大好的慰问众人一番,随即轻捏短须,大笑着道:“今日乃宫宴,乃君臣同乐之宴,难得尔等与朕同聚一堂,难得这般热闹,诸位爱卿莫要故作庄严,也早该卸下朝堂上那股迂腐深沉的做派,好生放松尽兴一回了。”
元帝呵呵大笑一声,便要朝殿下众人举杯。
举到一半时,元帝视线沿着整个大堂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太子宝座下首的位置,盯着静静看了片刻,动作顿时一顿,冷不丁问了一句:“今日宴会,人都到齐了么?”
问这话时,元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淡,只半眯起了眼。
元帝贴身主管内侍高禄仕忙尖着嗓子,曲着身子回道:“禀陛下,苏世子好像还没到。”
高禄仕话音一落,只见原本热闹的大殿上陡然一静。
众人争相想看着,最终,视线纷纷朝着皇上、太子宝座之下,那道最惹眼的位置看了去。
此刻,那里空空如也,是今儿个整个大殿上唯一一个空席。
“这位世子苏真真胆大包天,陛下亲自下了旨意召其入宫参宴,他到了现下还没露面,这是要抗旨不成?”
“别说参宴,我听说这位主现如今还没有进京呢?”
“此话当真?去年年底时,陛下不就下了旨意,召西北凉之子进领赏么,这···这满打满算的,足足有半年光景了罢,如何还未进京,莫非这西凉王是所有顾虑不成,还是,还是那位当真要——”那人边说,边抽气一声。
另一人忙用眼神制止道:“不要命了,小声点儿,脑袋还要不要了。”
大殿里,先是静默了一阵后,随即,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时,见气氛渐渐有些不对,太子殿下忽而缓缓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随即转身朝着元帝作揖一拜,道:“禀父皇,前些日子九皇叔奉命迎世子苏入京,世子苏派人回禀说感染重疾,暂去往灵隐寺养病,灵隐寺距城内有好几十里路程之远,城门至皇城又有数个时辰的脚程,世子苏既身子有碍,想来不敢舟车赶路,故而晚上几分亦是情有可原。”
说着,太子微微背着手,只笑着道:“传闻西凉王英姿飒爽,不知这世子苏是否得了西凉王几分真传?”
太子言笑宴宴的说着,瞬间便将之前紧张万分的气氛扭转了过来。
元帝闻言,神色微缓。
皇后在一旁笑着打趣附和道:“苏家那小世子幼时便养在京城郝家,小时候还随着她祖母进过宫了,本宫记着···是个调皮捣蛋的。”
皇后笑着说着,忽然将目光扫向了座位下,来来回回探了一番,只随口问道:“郝家人呢?坐在哪个方位呢?”
皇后话音一落,只见郝家的贾氏臊着一张脸,立马起身,给皇上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这才一脸愁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