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得很像你的阿娘。”
战胥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活到这个年纪,战胥未曾有过自己的亲骨肉,来的路上,他更是一直在想,要怎么样面对和对待被自己抛下的女儿。但见到知知的那一个瞬间,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身为人父的那种激动和喜悦。
尽管这激动和喜悦,来迟了整整十几年。
知知抿唇,眼里瞬间带了湿意,眼泪却没掉下来,固执地仰着脸,望着面前用疼爱目光望着自己,好似自己对他有多么重要的男人。
她微微敛下眼,轻声地问,“当年,你为什么没来接阿娘?”
战胥喉头苦涩,沉声道,“是我的错,害你受了这么多苦,更害得你娘……”顿了顿,缓声道,“当年,我与你娘情投意合,我答应你娘,会回来娶她。却因种种原因,来迟了,我到郧阳的时候,只得到了你娘的死讯。当时,我心灰意冷,根本没想过阿若给我留下了你。”
“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到,带你娘回了幽州,你娘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治疗,不会生下你,便撒手人寰。”
在战胥心里,原本一切都是能避免的,若是在幽州,他会找最好的大夫,用天底下最好的珍药,拯救妻子的性命。但偏偏那时候,他不在妻子身边。
知知听着这解释,心里并不觉得惊讶,神情也透出些了然,仿佛早就知道一样。从得知自己的身世起,她便一直在想自己的阿爹和阿娘。
她的阿爹和阿娘,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江家人的口中,阿娘是个看上去温顺,性情却十分固执的人。当年未婚先孕,无论在哪里,说出来是千夫所指的事情,阿娘却坚持要生下她。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与她的生父真心相爱,不可能因为任何别的理由,委身于人。即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委身于人,也绝不会肯认命生下她。
唯一的理由,便是阿娘真的很爱那个男人。
而被阿娘看上的男子,也一定不会是什么贪生怕死、薄情寡义的郎君。
可是,知知心中,还是无法那样释然的接受自己的生父。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着。
战胥等得有一丝心焦,却不敢开口催促什么,只小心道,“你不肯认我,心里怪我,阿爹都能理解。我也不逼迫你原谅我。”
顿了顿,再度放缓了语气,甚至于是有些卑微了。身为北地霸主,统领千军的战胥,何曾在谁面前这样和颜悦色过,但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全然没了任何架子和脾气,只是一个犯了错的父亲。
“来徐州之前,我去了一趟郧阳,了解到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战胥说得小心,还不忘解释一句,“我并非有意查你,但你自小与我分开,我……我想多了解你些,免得不知哪里委屈了你。”
见他这样小心,知知微微抬起眼,“嗯”了一下,给出了回应。
这回应让战胥心中一阵激动,面上也隐隐流露出了喜色,继而小心翼翼继续道,“你与陆铮之间的婚事,乃是当年不得已而为之。阿爹想问问你,你如今可是心甘情愿作陆家妇的,你若是有一丝不情愿,阿爹立刻要陆家放人,阿爹带你回家。”
“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虽无什么大本事,但绝不会叫你再受丁点委屈。无论你怎么选,阿爹都支持你。”
知知毫不犹豫地道,“我没有一丝不情愿,我喜欢夫君。”
战胥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替女儿婚姻幸福感到开心,纠结的心理,一下子都难以形容了,但还是点着头,“你过得好,那便好。”
父女二人身份本该是极其亲近的,但偏偏中间隔了这十几年的分离,关系便变得异常的疏离,说起话也显得生硬而尴尬。
战胥却不在乎这些,一贯言简意赅,且最憎恶旁人在他身边说一堆废话的战侯,如今却绞尽脑汁,只想哄得女儿同自己多说一句,哪怕只是一个点头,一句“嗯”的回应,也能让他心中暗自欣喜许久。
这么多年独身一人,习惯了雷厉风行的冷硬做派,如今倒是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什么叫老父亲的辛酸。
“你还有一个哥哥,他大你三岁。”战胥努力找着话题,介绍着战家的情况,“他——当年你阿娘没了,我决意终身不娶,便收养了你哥哥。他虽不是你亲兄长,但一样会很疼你的。”
知知点头,道,“我见过他,在射阳。”
战胥得到回应,忙点头,“是。在射阳的宴上,你哥哥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眼熟。也是你哥哥派人去郧阳,调查了你的身世,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战胥虽努力找话题,但父女二人到底分别多年,压根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情。而且战胥身居高位多年,从来都是旁人讨好他奉承他,他何曾这样眼巴巴讨好过谁,有心无力,很快便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你愿意和我回幽州看看麽?”战胥鼓起勇气,望着面前的女儿,她都这样大了,自己错了她最需要阿爹保护的时候。
这叫战胥既悔恨,又拼了命地想弥补。
他想带知知回家,在战氏的族谱上,写下她的名字,让她认祖归宗,成